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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針鋒相對

  淳於髡頭上的發刑是上古五刑之一,純粹是恥辱刑罰,周禮盛行的春秋戰國被行了此形徒,一般人都是如浮雲般飄遠,極之少在朝堂上站著,更不要想在稷下學宮上露臉講學。


  偏生淳於髡乃上代君王的臣下,更是稷下學宮元老級別的人馬,能幹實事。


  又可玩嘴皮子,臉皮度極厚,一把利嘴往往讓人無法辯駁、啞口無言,實乃當世實力派嘴強王者,劍利兼容厚重,太難對付了。


  “原來是淳先生,小生何言之錯?怎把小人行徑安插於小生身上?先生之言恐怕不似人師所言,更像那些市井流氓言行也!”鄭緩臉上一黑,發了狠心,挑著淳於髡的出身頭上的刑罰攻擊過去。


  “嘶~!”在場的學子與大家看著兩人的你來刀往,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真的是不死不休啊,兩人的語言表達什麽?小人、罪犯!

  齊威王麵上不喜不驚,表情相當平靜,看著兩人針鋒對麥芒不作任何表態,隻是悠悠然喝著茶水。


  孟子兩眉一沉,之前有過與諄於髡論戰,知曉此人言詞鋒利,話語多有暗藏機鋒,且厚顏無人能及,若然不是他道行夠,恐怕都敗於此人手中,這不一開始就明斥鄭緩是小人,這下有好戲看了。


  田忌即安坐於席上,豎起雙耳持須靜觀其變,他本人屬於表麵粗糙度破百的將軍武將,實即看通透論政辯題一事,他大部份都是湊熱鬧,隨便講幾句不管輸贏,從來不會深入辯論,因為實在太難以說服另一人了。


  淳於髡兩臉頰骨肉一動,眼角內閃過一絲憤怒,任他臉皮如砧板厚,被人踢爆了糗事,心內亦陰雲密布,壓住心中怒火,嘴角一揚:

  “哈哈,鄭學子,看來你是沒有學過詩經,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不學詩,無以言”可曾聽過?

  你師裘氏可曾教與汝:

  白華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遠,俾我獨兮。


  英英白雲,露彼菅茅,天步艱難,之子不猶。


  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嘯歌傷懷,念彼碩人。


  樵彼桑薪,卬烘於煁,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鼓鍾於宮,聲聞於外,念子懆懆,視我邁邁。


  有鹙在梁,有鶴在林,維彼碩人,實勞我心。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之子無良,二三其德。


  有扁斯石,履之卑兮,之子之遠,俾我疧兮。”


  “撲!”


  “唔……”有些士子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巴,此《白華》暗地裏說的是怨婦失寵之婦人,豈不是把鄭緩比喻成宮中、民間怨婦,妒忌賢能乃大忌嗬,得,不但將其儒學先師教訓一頓,還順著將其打入婦人一列,不可謂不毒也。


  連齊威王、孟子、田忌等大家名士聽到了也覺得牙疼,這打人不打臉,現在好了,如何收場?


  他們都不知道怎麽收場應付,鄭緩更是鐵青著臉,胸口起伏,心內恨不得生啖其肉。


  “淳先生之言不顧行,忌以為先生為其正名恐怕大有不妥!”


  左側一角落裏站起來一個士子,神色自若,話語中帶著一絲輕蔑。


  “是鄒忌啊……”此人平民出身,在稷下學宮已經是暫露頭角,學識淵博,猶以琴藝一道精通,論政時常語出驚人,見解獨特,大有一入朝堂便會得以重用之勢,此子多次精彩辯駁得確入了齊威王的法眼內。


  坐於中台上的田忌還不知道以後自已會受到了鄒忌的妒嫉,向齊威王進了讒言,不得不逃亡於別國過了一段流浪天涯的生活。


  “噢-小鄒請說……”淳於髡也不是個善茬子,幹脆以輩分壓他一下再說,傳聞此人想求一個大夫之名,估計是跑不了。


  “倚老賣老的口舌之徒!”


  鄒忌眼眉一挑,嘴角一抽,臉皮一展:“哈哈,淳先生可知秦國的朝臣何以形容此人?


  營營青蠅,止於樊。豈弟君子,無信讒言。


  營營青蠅,止於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


  ————


  營營青蠅,止於榛。讒人罔極,構我二人。


  這《青蠅》就是西秦朝臣私下之說,不但讒言佞語、持寵生驕、驕橫無禮,且不修禮儀,自行髡刑,發不過一寸,端的是生性怪誕,荒唐不經,文壇巨子?何以當之?”


  “噝!”


  一眾莘莘學子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話言中明麵上沒有對淳於髡不敬,是實打實開刷華小三,實質上不經意間笑裏拖刀,附帶綿裏藏針,暗中諷刺淳於髡與華小三乃一丘之貉、蛇鼠一窩,都是無發失儀之徒。


  “哼!老尖嘴兒,你也有今天,活該!”


  鄭緩暗地裏鬆了一口氣,剛才那種場麵差點讓他下不了台,望著鄒忌的目光充滿了感謝,等下結束論政就應該請他喝上幾杯。


  鄒忌眼角餘光瞥見鄭緩,心中一喜,這次冒著一些風險結交於鄭緩這個公子貴族,無論從那個方麵都會受益非淺。


  “鄒先生此話實乃殺人誅心,孔先師雲:三人行、必有我師……”一個黑臉士子辯駁道。


  “是檀子先生啊……”


  “確實,對聯深入淺出易於教化……”又一個古銅色的壯漢文士道。


  “喲~是田盼上大夫!”


  “五言、七言脫胎於詩經三百首的四字律韻……”


  “鄉間小兒幾日便學會五言……”


  “嘿……黔夫、種首大夫也來湊熱鬧嘍……”


  ————


  各國君王聽之反應不一,有輕笑、有木然、有哂笑、有嗤嗤一笑。


  而魏國的新都城大梁城內,一間占地近千平方米的大酒樓中,亦在熱火朝天議論著此事。


  三層木質結構的灑肆內,幾層的文人雅士、富商巨賈雲集,美豔清麗的侍女好似一隻隻翩翩蝴蝶,娉婷嫋娜穿梭於各個客人之中。


  與稷下學宮氛圍不同的是大梁城論政不上朝堂,辯論全靠食客掌聲來定輸贏,贏家可免於一天酒水消費。


  “衛大哥,可要佳人相陪?”廳裏一角落侍女跪地膝行,倒下淡青清醇美酒,嫣然一笑道。


  “不用,小陶,有你就得嘞,你不就是佳人麽,要何佳人?你若有空就在此坐下吧,此秦酒雖冷咧有勁,可惜不是傳說中的醉仙人,飄香樓沒有此酒真的是失色不少矣!”衛大哥呷了一口秦酒,打趣侍女小陶。


  “衛大哥又說笑了,小陶怎當的佳人二字!天然居的醉仙人一爵難求,別說那拍賣的至尊醉仙人,那怕是普通的都難以得到,有些人本想帶走,半路中途就忍不住喝光了,掌櫃已經派人去秦國的天然居購買醉仙人,或者再過幾天會有不一定!”


  小陶嘻嘻一笑,臉上泛起兩片紅雲。


  衛大哥聽著辯論的士子,對著《短歌行》大聲吟唱,說到了秦國的求賢令如何如何。


  “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小陶,你聽說過秦國的華小三麼?”衛大哥念叨完一首短歌行,眼睛半開半合,說到了小三兒之時,眼內精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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