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以一當十（2）
當時弟子們在台下聽得目瞪口呆，好一個『一當十』！這實在是坑害那些自大者的最好武器！
「這個陣法只要幾筆之差就能發揮不同的效用，它可以是懲治入侵者的陰險陷阱，也可以是對弟子小施懲戒的考核陣法！」年輕的三鬼環視台下的弟子，繼續道：「你們今天在這裡聽我的課，是種緣分，今天這課學完之後我便會用此陣當做對你們的考核。」
「啊？——不要吧老師，上一節課就要考試啊？」
弟子們叫苦不迭，特別是像洛鑫這種只是為了來看看三鬼的，根本就沒有好好聽課！所以最後通過了這個陣法考核的只有寥寥幾人，而且都是心思細膩的女修，洛鑫當時也沒能通過，不過法陣也並沒有像三鬼介紹的那樣，狠狠懲罰他們的失敗，只不過讓失敗者出了些小洋相罷了。
比如說，失敗的法陣發出一陣異常響亮的屁聲！
「.……不是我啊！！」洛鑫萬念俱滅。
不得不說，三鬼年輕的時候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仔細將一個個生路排除，洛鑫的眉頭已是緊緊皺起，汗水從那些褶皺之中滑過，再從臉頰上滴落在地，弄得他直痒痒。
但他根本不敢撓一下，此時容不得絲毫分心，而等著他去排除的路線還有一大半，光是想想就頭疼。
不過做著做著，他逐漸找回了當年那種感覺，那種一個人在宗門邊界鬼鬼祟祟，尋找著三鬼布下的『一當十』，用以練習的自己。
在遙遠歲月中的那次考核此時變得清晰起來，他一邊尋找著出路，一邊與自己當年的回憶做著對比。
但是眼前的線路都不對，都不對！
焚心火使用過後的餘波在這裡難以散去，使得周圍的溫度依然很高，以至於在他腳邊留下了一大圈被熱浪蒸干后的圓圈。洛鑫在目前的心神狀態中能清楚地『看到』附近弟子們的狀態。
這種『看』不是視覺上的，而是用心神去感應。現在附近的每一雙眼睛都在看著他，但是為了不打擾到他，他們連呼吸都放輕了，更別說抬手擦汗這樣的動作。
看著弟子們擔憂的模樣，漸漸地，洛鑫反而愈加冷靜起來，他稍加停頓了一會，像是在休息，突然又心思一轉，轉而開始排查陣法中那些明顯的死路。
洛鑫當年沒有直截了當地教給他們詳細的破解之法，因為他更喜歡將答案藏著陣法之中，讓弟子們自己去發掘。
這是他的個人喜好，也是他留給弟子們的特別練習，只有那些真正有心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不過奇怪的是，當年那幾個成功破解陣法的弟子都對這破解之法諱莫如深，無論誰去問都一概不答。
在那日授課結束以後，計劃趕不上變化，三鬼接著沒兩天又出去迎戰附近的宗派了，遺憾的是這門課便再也沒有開過，所以道最後真正學會了這個陣法也就那麼幾人，而因為還有許多威力等同，反而還更容易掌握的陣法存在，這件事也就漸漸被大家忘在腦後了。
洛鑫一邊排查著死路，一邊思考著三鬼心中的真正目的。
年輕時的三鬼可謂非常有趣，無論是看起來或是和他交談，都不會像現在那樣讓人害怕。
他的言談之間充滿著自信和不羈，是當時大部分弟子的偶像，可以說若是沒有三鬼在，像瀾焰派這種規模的門派當時不要太多，僅憑瀾焰的那些功法，根本就不具備吸引弟子的條件。
洛鑫當年隨著三鬼一同逃來這裡，見證了這位天才人物從意氣風發到沉默寡言，這份不得不扛起的責任，雖沒有將他的稜角磨平，但卻是將他鑄成了一把絕世的魔刀，傷人也傷己。
當洛鑫最後一條死路排除完畢的時候，終於印證了他在當年考核結束後生出的一種猜想。
那些可見的線路，竟沒有一條是通往正確的道路！
但當時考核的他因為一貫的自負，以及年幼時的好面子，沒有選擇多花些時間去探索，而是草草了事提交了考核結果，這曾讓他後悔不已，所以他才會在後來不斷尋找著三鬼留下的其他『一當十』，想要彌補當年的遺憾。
洛鑫自認為不是什麼腦子好使的天才修者，但這個最簡單的陣法他就是杠上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它解開！
洛鑫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探入的氣息緩緩從陣法中散去大部分，道最後只留下了細細的一束，而後又引導這束氣息，循著紋路回到了陣法最初開始的地方，而在那裡有著一個非常明顯的圓點。
將那一點真息通過這個圓點導入，他的心神也附著其上，隨著這束真息一點點往裡去，他的雙眼也越睜越大！
他能明顯感應到在那圓點之下竟是空的，這和其他位置都不一樣！
就是這裡了。
在找到關鍵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就這麼對著這個位置，他繼續將真息控制在很小的量，放緩速度一點點地注入，這是一個技術活，同時也是體力活，更多的汗水從他頭上滴落，或是滑進眼睛。
他可沒有特意修鍊過雙眼，帶著鹽分的汗水入眼讓他非常難受，但他仍然堅持著一動不動。
直到真息充盈在整個藏在這鎖內秘密的空白區域時，他才敢騰出一隻手來，用袖子擦了一把汗。
他剛剛所做的，便是這破陣這件事中最關鍵的一環————找到陣法的核心，即是製作者在布置陣法時，會因為下筆和收筆的緣故，或多或少留下些下次，而那一點瑕疵會被製作者特意遮蓋起來，但相對的，這也是破陣者最好攻破的地方，
對於當年的草草交差，他後來很是後悔，這讓他在之後沒少去宗門邊界尋找三鬼留下的陣法，嘗試著解開，也在這一遍遍的嘗試中，他明白了應該如何破解。
沒人不承認三鬼在陣法上的造詣，但越是了解他的陣法，就越能感覺到他的陣法意圖絕不在殺敵。
和他眼前的這個陣法一樣，那些布置在宗門周圍的陣，只要破陣者足夠小心，就不會觸發陣法的攻擊機制，該陣的作用更多在於勸退，以及懲罰那些自負者。
「啪嗒」，隨著陣法吸收了他的真息，鎖上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什麼被打開了，隨即一陣耀眼的光芒從鎖上綻放開來！
身後傳來弟子們的驚呼，這莫名出現的光芒讓他們以為這是危險的徵兆，這時候有人想要衝上來推開洛鑫，但卻被附近的洛鑫的親信拉住了，這是洛鑫給他們下達的任務，而且，他們也相信洛鑫一個人能夠解決。
三鬼的陣法畢竟缺乏威力，後來也因為瀾焰派成為了眾矢之的，來攻擊和搗亂的人成倍增加，所以宗門周圍不得不布下更加致命的陣法。
這使得曾經的『一當十』逐漸消失，以至於再也找不到，而洛鑫也沒辦法繼續搞他的研究了。
所以即便他後來境界提升，有了不同的理解，也找不到機會去一一驗證，這個當年的遺憾，在今天終於得以重新書寫。
強烈的光芒之後，一切終歸平靜，沒有想象之中的爆炸，也沒有任何力量的波動出現，一切彷彿就像沒發生過。
只有那個已經打開的門鎖，將剛才屬於洛鑫一人的驚心動魄記錄下來。
「大人！您成功了！」
「鎖開了！鎖打開了！」
周圍的弟子低吼著歡慶，見證了這一幕的每個人都很興奮，但洛鑫此時卻一臉怔然，全然沒有成功破解陣法之後的興奮。
「都安靜！像什麼樣子？等會還不知道要走多遠才能徹底出去，都省省力氣！」彭長老的咆哮聲從不遠處傳來，今天也真是辛苦他了，來來回回跑了不知多少趟，這不，因為太擔心前面的情況，又小跑著過來了。
洛鑫默默取下了那隻鎖，拿近了仔細查看，最後在鎖的底部發現了一行小字。
洛鑫看了一眼，隨後迅速將鎖貼身收好，生怕讓人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似的。
他閉上眼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而其他人只當他是累了，靜靜等候在他周圍。
其實在黑狐帶著柳清眠和白燁出現的時候，他就猜到了三鬼應該不會回來了。
三鬼此行帶著所有不幸的源頭離去，又大張旗鼓地說自己要去復仇，將陣勢搞得極大，但結果就像是這個陣法一樣，一切不過是場騙人的把戲。
他根本不是去復仇，三鬼早就看到了上天留給瀾焰派的結局。
這五十年的時間，早就把瀾焰派弟子們的銳氣磨平，如此他們才能接受門派將會被解散的命運，也將在離開這裡之後好好過外面的日子。
而至於這隻門鎖，洛鑫不知道是不是三鬼留給他的『禮物』，但他剛才打開的時候發現，上面的陣法和之前那些並不完全一樣。
無論他最後破解成功還是失敗，這個陣法上的效力最後都只會消失，只留下那些深深的刻痕，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著什麼失敗的懲罰。
「贈予吾的得意門生。」這是鎖底留下的那行字，洛鑫差點熱淚盈眶。
這位前輩，是真的很愛戲耍別人呢。
門鎖破解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隊伍，不過由於時間差的問題，等白燁等人收到消息的時候，隊伍已經重新動起來了。
這第二座青銅門之後的世界和之前判若兩處。
一出門后迎來的是一片更加漆黑而且狹窄的世界，與此同時，周圍的溫度也迅速上升。
因為通道變窄了許多，隊伍不得不變得更長細長，而之前那處冰封倉庫的周圍至少還鋪著灰青色的石板，而這周圍儘是泥土和碎石，不過差別是眾人前進的方向是在向上走了。
這倒是大家最期望見到的事，所以無論是狹窄還是黑暗，都沒人發出怨言。
而在這個時候，走在最後的人反而成了承擔壓力最大的。
後方的青銅門很快消失在視野里，柳清眠咽了口口水。
雖然她現在不會感到害怕，但眼前彷彿無盡的洞窟，卻能給她帶來深埋在意識深處的畏懼。
「沒事，我在呢。」白燁小聲道。
這一次，柳清眠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回懟他了。
在之前白燁一再靠近她的時候，她竟是不知所措了起來，幸好前方的喧鬧聲引起周圍弟子的討論，其中也包括他們附近的人。
就在前面的人即將轉過頭時，白燁還是收回了手，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