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黑夜降臨
隨著黑狐的話語，同時出現在她腦海里的還有曾經一些零碎的片段。
靈獸先祖、靈獸的卵，這些似曾相識的東西好像和她有關，卻又像是完全不沾邊的兩件事。
「是不是覺得腦子很亂？是就對了，當時三鬼大人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這樣傻站著，但現在我只後悔自己當時沒能多和他說說話，大人也不至於那麼絕望。」
「你別看留在這裡的還有那麼多弟子，但其實根本沒幾個是真正關心大人的，他們以前就只會依附大人而活著，逃到這裡也是沒辦法，他們可沒有勇氣自己離開，在這裡的時候也是整天自怨自艾，不思進取，我見得多了。」
黑狐的情緒有些激動，他自己也察覺到了，因此他停下了抱怨，只是望著眼前忙碌的景象，將情緒掩蓋在這表面的和諧之中，就如同他平時一樣。
雖然耳邊那怨憤的話語已經停歇，但是在她內心深處的暴風已經不可遏制地形成了。
比起這些隱秘事迹帶來的驚訝，她更加在意的卻是對方將這些講給她的目的，雖然腦中很亂，但是天生的直覺一直是她的優勢，這是她在外流落一年多的時候培養出來的習慣，以至於她的大腦還沒下指令，雙腿就已經動起來了。
「快去吧，小眠。」黑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分不清喜怒哀樂，就像一顆石子扔進了大海，他剛才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湮滅不見。
「跑快點，在我之前.……」
黑狐平淡的聲音讓她毛骨悚然，她久違地又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
此時黑狐的異常讓柳清眠有種極度的不安，她沒有信心製得住黑狐，她現在能做的只是儘快找到白燁，或是洛鑫，這些能主導局面的人！
「收拾得怎麼樣？我可不想在這裡過夜。」白燁說，在他前方站著身材偉岸的洛鑫。
對方頭也不回，答道：「我還不想收你在這過夜呢！對了，那些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弟子可以先出發。」
「出口在哪？」
「在下面，不過.……」洛鑫轉過身來，眼神充滿了挑釁：「黑狐那小子不是說你們是來幫我們搬離的嗎？現在看來連出口都不知道在哪，你怎麼幫我們啊？」
「無聊。」白燁說。
從白燁剛才過來之後，兩人的對話就一直是這個模式，誰也不服誰，不過也算是種消遣，因為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手裡的行囊，場面實在是太沉悶了些。雖然嘴上難聽，但其實洛鑫心中也知道，若是可以不靠外人出去，裡面有些人早就頭也不回地跑了。
三鬼在前段時間帶著所有的怪物離開，那陣仗所有人都看見了，雖然他並未透露自己的行蹤，也不知道那些魔化怪物被帶去了那裡，但所有人心中多少都有了猜測。
前方那些忙碌卻安靜的人群，都在埋頭收拾行裝，但洛鑫不用想也知道，這裡的大部分人心裡早已樂開了花，但唯恐自己成為那個出頭鳥，沒有一個人敢表露出和旁人不一樣的情緒。
在這些人心裡，這些事三鬼欠他們的，要不是因為他們身上沾染的魔氣太重，出去很快就會引來正道的無差別剿滅，他們早就逃跑了。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洛鑫挑選好了第一批將要離開的人。
考慮到公平問題，這一批里集合了大部分婦女兒童，再加上幾名修為高強的弟子，以平均整個隊伍的實力，而彭長老，白燁則留在這裡，繼續負責組織弟子們的秩序。
彭長老照例揮舞著拐杖咆哮，這位向來寵溺孫子的老者此時因為太過專註，將那哭鬧的孩子都忘了放出來。
白燁則位居後方，他深邃的雙眼敏銳地游移在人群之中，將那些焦躁又隱忍的表情盡收眼底。見第一批隊伍已經出發，有些人手中的收拾速度也明顯加快。雖說這裡的總人數對於一個門派來說少之又少，和瀾焰派曾經的規模比起來更是連一個分堂都不如，但誰都不知道撤離的時候會不會那麼順利。
如果發生什麼意外，大家都害怕是自己會是被拋下的那個，所以換了誰都想要早些離開。
但洛鑫等人不行，沒有三鬼，這裡的重擔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們的肩上，而隨著他的帶隊出發，他也終於明白有白燁相助的重要性。
洛溪的隊伍因為老少婦孺的緣故行進速度較慢，費了些時間才從這些半山小屋來到平底，隨著弟子們檢查好行囊，這支隊伍才開始緩緩前行，而他們離去的方向不是柳清眠等人來的地方，也不是猜測中的向上走，而是向著一處山壁走去。
那裡藏著三鬼生前和洛鑫等幾位中堅力量一同準備好的撤離密道。
白燁看了一眼離開的隊伍，然後隨手撿起幾枚石子，在手裡輕輕轉著，走到這條隊伍的後方蹲了下來。
在他的視野當中，有幾個剛剛收好東西的弟子正小跑著過來，想要趕上這第一支隊伍。
「啪啪！」是石子擊打在地面的聲音。
當先的兩人疾呼一聲，紛紛向兩旁跳開，躲開了白燁扔過去的石子，同時抬頭怒目而視，而跑在後方的另外兩人也趕了上來，紛紛看到了蹲在路中央的白燁。
白燁迎著他們凶神惡煞的目光，淡淡道：「回去，等下一批走。」
天知道，看在三鬼前輩的面子上，他現在已經非常客氣了。
那幾個人顯然是結伴一起的，倒霉的他們恰好不知道白燁是誰，見去路被擋，其中一個有些修為的人站了出來，此人滿臉橫肉，頭髮剃得精光，露出頭上幾道猙獰的傷疤，看上去很是可怖：「你誰啊？管這麼寬，這隊伍剛走幾步怎麼就不能再加人了？」說完，他轉頭示意了下跟在身邊的幾人。
那幾人會意，不顧白燁的阻攔繼續向前跑去，這幾人皆是男子，身形矯健，看上去是有些修為在身的，否則也不敢如此大膽，應該是見洛鑫這會顧及不暇，更加囂張了。
幾人帶著的東西都不多，腳下生風，眼看著就要追上前面的隊伍。
「這是你們自找的。」白燁說。
他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耐心只留給他有興趣的事物。
在那刀疤光頭的目光中，白燁輕巧地抬起了右手，看上去彷彿是在和他打招呼，但一陣輕微的衣物撕裂聲卻從前方傳來。
這聲音是從跑在前方兩人那裡傳來的，稍微在後面的那一人聽到了這個聲音，離他離得很近，但眼看著就要追上隊伍了，他也沒往心裡去。
看著前方的隊伍，這個人還來不及露出笑容，忽然覺得身上一熱，有溫熱的液體灑在他的臉上，濺了他一身，甚至有些疼，而幾乎就在下一秒，更多的濃稠液體朝著他的方向噴濺，他本來想說話，竟是被這股惡臭的液體給堵了回去。
一時間，此地本來陰涼的空氣都變火熱了，但這不過是他的錯覺。
這滾燙的溫度是來自那些不斷噴射在他身上的東西，他心中突然湧起巨大的不詳之感，下意識低頭看去。
是血，滿眼都是血。
「啊啊啊啊！——————」
男人沙啞凄厲的嚎叫響徹天空，不亞於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東西，只見剛才還在前方拚命奔跑的同伴，此時已經化作地上一灘模糊不清的碎塊，而離得最近的他除了那一聲撕裂之音，竟是什麼都沒感覺到。
這劃破天空的嚎叫讓一旁的彭長老停下了咆哮，旁邊組織秩序的弟子們也紛紛轉頭，所有人都驚異地朝這裡看來。
腥臭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剛還在囂張跋扈的男子此時像是被嚇破了膽，盯著自己的身上狂叫不止，他滿臉驚恐，目眥欲裂，幾欲瘋癲，而前方的這一組老弱婦孺很快發現了不對，靠後的幾個人看清了地上的東西，嚇得尖叫跑開，場面一時間亂了起來。
巧的是，柳清眠也在這個時候找了過來，但諷刺的是，她其實早就來到這附近了，但是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白燁所在的位置，直到剛才那一聲凄厲的尖叫，才將她引了過來。
而她現在眼前所見的，則是白燁還未放下的手，以及不遠處那具七零八落的屍體。
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彭長老。
「白……你，你做了什麼！！」老爺子的頭上青筋暴起，臉都憋紅了。
「.……不是我做的。」白燁說。
「不是你！！？我們明明看見是你動手了！」
白燁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一臉凝重地盯著地上的『東西』。
「白燁.……」柳清眠走來，從他後面叫了一聲。
白燁轉過身去，他臉上寒如冰霜的神色彷彿在看到柳清眠的那一刻鬆動了一些，他本想笑一下，但很快發現不行。
「小心！」白燁的雙眼突然圓睜，同時腳下急速發力，朝著柳清眠飛撲了過去！
白燁身上的黑袍扇動著，宛如一隻飛旋的蝙蝠，帶著致命的武器朝那無辜的少女而去，而現在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來得及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