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億當年
沒想到她卻連連搖頭,一度抽泣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這件事情我固然也是對不起你,但我現在說的不是這件。”
我眼皮兒一跳:“那是什麽?”
她看著我連歎了幾聲氣兒,臉色一下子變得寡白,緊接著捂著胸一臉難受的樣子。我嚇得不輕,連忙問她怎麽了。
“藥,包裏……”她說話的時候已經開始喘了。
我連忙從她包裏翻出一個白色的藥瓶:“阿姨,是這個嗎?”
“對,兩顆……”
我迅速扭開蓋子,拿出兩顆藥,又喂她喝了白開水。服下藥後,她半靠在椅子上,呼吸由急到緩,臉色也由寡白慢慢地恢複了血色。
“阿姨,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吧?”見她好些了,我才征詢她的意見。
“不用,老毛病了。”
“什麽病啊?上次見你還覺得你挺健康的。”
她笑了一下:“心髒病,簡稱心病,其實我這病主要也是因為內疚而憋出來的,今天我打算全部告訴你,以解開我的心結。萬一那天我突然死了,那也不留下遺憾。”
“阿姨,你現在狀態不好,還是下次再說吧。”
“不,我就要今天說。小珂,阿姨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打算和你說這事兒的。”她說著一把握住我的手,來回的撫·摸著,眼裏盡是慈愛和內疚的目光。
“其實當年我執意留下你後,我的夫家也妥協了,他們慢慢接受了你,也把你當做親生的對待了。但是當年你要上小學了,而你又是黑戶,得先解決你的戶口問題。”
“我打算領養你的,可是手續不全,戶籍部門要我補齊證件後才能落戶。我好不容易補齊了證件,可管戶籍的人又說有人打過招呼,不準幫你入戶。我左右打聽,才知道是賀林山搞的鬼。”
她說到這兒,重重的歎了聲氣兒,我怕她情緒激動又出什麽岔子,便說:“阿姨,你慢點說兒,那些事都過去了,激動也沒意義了。我們就當做是回憶,心平氣和的說完這個故事就好。”
她聽到我這麽說,慈愛的笑了笑:“看來你的養父母真的把你養得很好。”
“還行吧,雖然他們沒什麽錢,但對我向來盡心盡力。”我說著遞給她一杯白開水:“再喝點吧。”
她喝了一口後,平順了下呼吸,才繼續說。
當時程蘭聽說是賀林山搞的鬼後,就怒火中燒。因為我媽之前的遺願就是不讓我和賀林山相認,更不準我在賀家長大。我媽要求程蘭一定要讓我遠離賀家,哪怕我成了叫花子,也不準去賀家討飯吃。
因為我媽恨賀林山,要不是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騙了她的感情,那她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程蘭答應了,並且把我保護的很好,所以她一直以為賀林山並不知道我是他女兒的事情。當她聽到管戶籍的人說是賀林山透過關係施壓、不準讓我上戶口時,她才會怒火中燒,失去理智的帶著我就去了賀家。
到了賀家後,是保姆開的門,她說她拉著小小的我氣勢洶洶的就進去了。當時賀林山和畢倩都在,賀林山一臉震驚的看著我,於是她把我推到賀林山麵前讓我叫他爸。
我那時候已經算是懂事兒了,就倔著不叫。阿姨氣急敗壞的說:“賀林山,看清楚了嗎?這可是你的女兒!你給了她命,不管她也就罷了,怎麽還能斷了她的活路呢!”
賀林山全程都是震驚之色,好像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很惶恐一樣。程蘭當時才意識到她被騙了,和管戶籍的打招呼的肯定是畢倩,隻不過她以她老公的名義打的罷了。
程蘭就把我往畢倩麵前推:“你不是不準我們小珂入戶口嗎?難道是想把她帶回賀家做你們的女兒?那行啊,你們以後好好待她,我就把她交給你們了!”
其實程蘭當時是故意做戲給畢倩和賀林山看,她太了解畢倩了。畢倩是個自尊心很強女人,眼裏也容不下一滴沙子。所以她是絕不可能做出養育別的女人和自己老公所生孩子的事情的。
但當時程蘭把我往畢倩麵前推時,當年的我心裏可能隻有恐懼吧,就很抗拒的往後退。而程蘭把我往前推,畢倩又用眼神瞪著我,當時我一下子就哭了。
“你們既然都嫌棄我,那我一個人過就行了!我也不要你們!”當時的我,那樣喊了一聲後就跑了出去。
我是第一次來這個小區,對路況什麽的都不熟,加上傷心過頭悶著頭的就衝,結果在一個拐彎處,和一倆轎車撞在一起了。
據說半個輪子從我身體上碾壓過去了的……
所有的人都嚇壞了,大家都覺得我肯定沒救了,當我被送到醫院時,呼吸都快沒了。但可能是我命大,或者是自在娘胎就沒過過好日子,老天也不忍心收我,我最終還是沒死成。
那麽小的我,在做了近5個手術後,才算從鬼門關被救了回來。
程蘭當時嚇壞了,六神無主的在手術室門口守著,她當時的老公也來了。
程蘭在婚前家境還算不錯,但她結婚後她敗家子的弟弟接管了生意,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敗光了家產,還被人四處追債。
而她夫家這邊隻是平常人家,若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或許他們還能想辦法湊錢醫治我。但我原本就是個多餘的存在,程蘭努力良久才讓他們接受了我,但現在又出了這一茬,他們對我的接受度又變成負值了。
她老公也在家人給的強壓下提出了離婚。
但更可怕的是,我醒後卻失憶了,也就是什麽都記不得了。醫生說我在被車碾壓到時,雖然頭部沒有被車軲轆直接碾到,但在快速的摔倒時,腦袋應該是收到了撞擊,所以腦袋裏有淤血壓住了神經,所以才喪失了記憶。
當時的醫生說,腦袋的問題不大。因為我還小,在之後的成長中,這淤血很可能會被吸收,但也可能終生不吸收。而且腦袋是很複雜的東西,他們醫生也隻是從病理上做判斷,如果我受到了刺激,那大腦也很可能會主動遺忘某些不愉快的記憶。
醫生的話,更像一把刀一樣刺在她心裏。她始終覺得我會失憶,就是因為她把我推給賀林山和畢倩時,刺激到了我。
之後她每天都來看我,我蘇醒後其實狀態還不錯,對待護士也是微笑的,但隻要她一來,我就低頭不語。
我的這種做法,更加傷了她的心,也令她自責加劇。後來她甚至痛恨自己,覺得違背了朋友臨死前的囑托,產生了很消極的想法,覺得以死才能給我媽一個交代。
後來她真的自殺了,割腕、煤氣、上吊,甚至是跳樓,所幸每一次都被家人及時發現,後來她被強製送到了精神病醫院治療。
在那裏麵,她完全被斷絕了和外界的聯係,賀林山在她清醒的時候去看過她一次,他說他會好好照顧好我,等我病養好後,會幫我找個好人家的。
她當時別無選擇,隻說:“謝珂是她媽媽幫她取得名字。‘珂’,拆開來諧音就是‘忘可’,而我們當地人T和K不分,‘可’經常發成‘他’的音。婉怡取這個名字的目的就是想忘記你。如果你無法養她,那請給她找個不會生育、有愛心的人家,最好能保留她親媽給她取得這個‘珂’字。”
賀林山沉默了會兒,點點頭後就離開了。
她的病情時好時壞,治了將近三年才出院。出來後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賀林山,想看看我,但是賀林山隻給她看了我的照片。
賀林山說我現在生活得很好,之前的記憶也沒有恢複,所以她不適合再出現。
而且賀林山還給了她一筆錢,讓她散散心。她當時對整個昆城都充滿了愧疚,最終還是接受了他的錢出國了。
程蘭說了這麽多,每次說到動情處,不僅是她,連我的淚水都止不住了。
好不容易說完,我們兩個人的眼睛都又紅又腫了。
程蘭拉著我的手,想鬆開卻又舍不得,反而又緊緊地握住了。“小珂,你怪我嗎?”
我搖頭:“阿姨,我不怪你,你已經做得更好了!同樣的情況,就算放在當下,也不一定有幾個人能做得比你好。雖然你把你為我付出的事情輕描淡寫了,但我知道你當時肯定是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和力氣的,所以我對你隻有感激。”
她聽到我這麽說,眼淚滾得更凶了。“可是若不是我,你也不會肋骨斷了幾根,還會失憶了。”
“阿姨,若不是那場車禍,那或許我會一直活在兒時的痛苦記憶裏。所以,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程蘭聽到我這麽說,這才鬆了一大口氣兒:“你真是個好孩子,阿姨要知道你是這麽心善的孩子,早就回來和你相認了。但是我就是怕引起你兒時的痛苦,所以才一直不敢回來的。”
她說完捂著胸口:“這次要不是我的心髒病加劇了,我也沒有勇氣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