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陰影
在如此沉寂昏暗的角落，兩個人就這麽近近地相互依偎著。
一聽姚思蔓這話，陸蕭然的心裏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他很清楚，無論是誰，在麵對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某一個傷疤的時候，應該根本沒有幾人願意舊事重提。
畢竟，有些回憶，每一次的提及，每一次的想起，那都注定了將會是一種更深的痛與折磨。
想著姚思蔓竟然真心實意地想要跟他分享她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陸蕭然很是知足，幾乎認定了自己大概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念及種種的一切，少年忘了繼續追問有關女孩過去的那一個故事，反倒是忽然沉默了，也猶豫了。
細細斟酌一番後，陸蕭然摸著此刻正靠在自己肩膀的女孩的頭，認真地搖了搖頭，“算了，小蔓，剛才是我太緊張了才會一點也不考慮你的感受就胡亂追問。
要是會讓你害怕和痛苦的話，我寧願不要你再去那些你不願意麵對的回憶。”
聞言，姚思蔓不禁有些感動，伸著小手，緊緊抓起了身邊少年的手，心思幽幽道“陸蕭然，你記得嗎？你之前也跟我說過你小時候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秘密交換吧。”
“可是”
陸蕭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隻可惜，他才剛說了兩個字，姚思蔓卻是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那一年，奶奶剛去世不久，我大概是十來歲左右吧。”
說著，女孩的眼眶隱隱開始泛酸，她深吸一口氣“奶奶過背後，我爸爸還是和過去一樣，每天早出晚歸的約朋友賭博，根本完全沒有什麽心思照顧我。
所以我媽沒辦法，為了可以騰出點時間來照顧我，就隻好推掉了一部分的臨時工作。
這樣一來，我們家不僅沒了奶奶退休金的補貼，就連媽媽打工的收入也少了，日子自然一天比一天差，爸媽兩人也開始常常當著我的麵就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吵大鬧，我媽甚至有時候還會因為說得話不好聽而被我爸打。
每一次看見他們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樣子，我都好害怕”
話到此處，姚思蔓的身體本能地有些蜷縮起了身子，繼續道
“我記得後來的有一段時間，媽媽臉上的笑容又多了。
因為她又懷了個寶寶，她很開心，她跟我說很快我就會有個小妹妹了，而且，自從知道我媽懷了孕以後，我爸爸出去的次數也少了。
我也很開心。
我以為，家裏終於可以有安生日子過了。
可沒想到，我爸才在家消停了沒幾個月，等他的那幾個賭友來家裏一叫，他就又手癢了。
這一開始，我爸算是再也停不下來了，還越賭越凶，三天兩頭不是從我媽那裏偷錢就是從朋友親戚們那裏找各種理由借錢。
沒多久，我們家就欠了一屁股的債，也不再有人願意借錢給我爸了。
所以我爸就開始打起了爺爺當年買下的那個老宅的主意。”
終於，姚思蔓說話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了起來，眼角也開始“吧嗒吧嗒”的不斷湧出一顆顆滾燙的淚珠。
見狀，陸蕭然用手幫女孩擦拭著眼淚，縱使有一顆非常想要了解對方一切的心，卻是滿心的不舍“小蔓，不說了，不要再繼續說了。”
姚思蔓咬了咬唇，緊緊攥著兩隻冰涼冰涼的拳頭，繼續說了下去“那一天晚上，我和媽媽在二樓的那個大臥室裏，她在幫我檢查學校裏的作業。
突然，我爸就出現了。
他就像極了大姑父今天晚上的樣子，冷著一張臉，就那麽安安靜靜地走到了我和媽媽的身邊。
他一過來就叫我出去，見我不肯走，也不管我是哭是鬧，就直接將我抱了出去，把我關在了門外。
門外隻有我一個人，誰都沒有
聽著裏麵傳出的吵架聲，聽著媽媽後來喊救命的聲音，我當時真的害怕極了，可是我什麽忙也幫不上，隻能拚了命的哭，拚了命的拍門。
可是，當門被我爸突然打開以後，我真的嚇壞了！！”
姚思蔓一想到那個畫麵，整個人不禁哆嗦了起來，緊緊抓著陸蕭然的衣服，害怕地再一次撲進了他的懷裏。
猛然咽了咽口水，她哽咽道“陸蕭然，你知道嗎？
我爸爸當時就拿了張椅子站在門邊，瞪著眼睛看著我。
屋子裏，我媽媽就倒在床邊的那一灘血跡上，她的裙子上有血，她的腿上有血，她渾身都是血，渾身都是血啊
媽媽那時候趴在地上，就那樣吃力地抬頭望著我，讓我轉過頭別看她，要我回我自己的房間去。
我記得我那時候遠遠地躲在門外隻能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後來，我爸抱我媽去醫院了，把我一個人留在了家裏
再後來，我等了好幾天，我媽媽才回家。
回來的那天，她抱著我哭了，她說小妹妹死了，她說她以後再也不能給我生小妹妹了
有好一段時間，我都好害怕，總感覺家裏到處都是血，走到哪兒都能聽到小妹妹的哭聲。
大概是因為害怕，所以我才總是往衣櫃裏躲吧
我一直以為我已經都好了，但是每一次看見大姑父和大姑媽關起門來吵架的時候，我還是好害怕，每一次，都還是會讓我忍不住想到那一天晚上看見的畫麵。
我不敢去開門，我不知道開門後，我會不會看見什麽可怕的畫麵。
萬一很可怕的話，我要怎麽辦？要怎麽辦，怎麽辦”
說到最後，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陸蕭然，我是不是很沒用啊，是不是很沒用”
“小蔓，不是你沒用，隻是你還不知道應該怎麽去麵對。我陸蕭然喜歡的人怎麽可能會沒用”
陸蕭然抱著瑟瑟發抖的女孩，覺得自己的心裏有些沉重，隻想要將她抱得緊一些，再緊一些，但願自己的體溫能夠足以溫暖到她那顆冰涼又孤苦的心。
艱難地說完有關過往的這一件事情，姚思蔓此刻躲在少年的懷裏取暖，盡管還是對那一件事情耿耿於懷，但內心深處卻不知怎麽的，像是終於稍微釋懷了一點什麽。
想起母親，姚思蔓吸了吸鼻子，突然仰起小臉看著眼前的少年，迷惘地問“陸蕭然，你說人真的一定要結婚嗎？結婚了，就一定會比一個人過的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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