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醫院探病
佟敏昆和佟媽媽並肩走著，臨走到醫院大門，佟媽媽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望向了附近那幾家一眼可見的水果店。
“要不我們給你爸買點水果去吧？”
佟媽媽神情有些呆滯的望著不遠處的水果店，眼中的不安之色越發的明顯了不少。
佟敏昆的一張淡漠俊顏忽的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惆悵，“媽，其實買不買都一樣。”
“還是買點吧，或許，能讓他消點氣，你在這等著，我馬上回來”
說著，佟媽媽就向水果店走去。
佟敏昆雙手插在口袋，慵懶的站在邊上，低著頭，百無聊賴的看著腳邊的那一長排密密麻麻的螞蟻。
它們正成群結隊的暴曬在日頭底下，忙忙碌碌的搬運著被丟棄在馬路邊上的半個饅頭。
看著它們，佟敏昆也聯想到了自己。
天大地大，他隻覺得自己甚至要渺小於螞蟻。
因為渺小，所以，總是時時處於力不從心的狀態。
也正是因為渺小，所以總是有那麽多道不盡的無奈。
生活啊！
他幽幽抬頭，望了望頭頂的那一片刺目蒼穹，感覺有些炎熱，心情有些陰鬱，獨自沉悶的踢著路上的幾顆小石子。
佟敏昆惆悵滿腹，琢磨著，迷惑著。
令她不確定的是，他不知道自己隻是這段時光裏的過客，還是就此永遠被留在了這裏。
“隻是，能再多看她一眼，真好”
佟敏昆總有預感自己會突然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腦海中忽而想起了姚思蔓，兩瓣薄薄的潤澤之唇，便是漾起了一彎又苦澀，又甜蜜的淡淡笑意。
“小昆，我們進去吧。”
佟媽媽的手上，提著一個小型的水果籃，臉上雖說是在保持著微笑，卻是明顯帶著幾分僵硬。
“嗯。”
佟敏昆輕聲應了一聲，將原本插在口袋的雙手拿了出來，將佟媽媽的水果籃接了過來。
兩人各懷心思的在醫院裏走著，來到了住院部。
佟媽媽的眼中一閃而過的，是一絲恐懼之色，本能的在住院部的樓下停了停腳步。
要是換作從前的佟敏昆，倒也不會注意到佟媽媽這一個不經意間的小動作。
隻可惜，此時站在她身邊的這個佟敏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被蒙在鼓裏的懵懂無知少年了。
現在的他，什麽都知道。
因為，他早已經在將要去世的佟媽媽口中，得知了自己父母之間的一切真相。
所以，他非常清晰的感應到了佟媽媽內心的那種恐懼中，帶著歉意的複雜心情。
“媽，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這是佟敏昆今天對佟媽媽說了很多次的話。
因為，他真的不太願意讓佟媽媽去見佟爸爸。
“水果都買了，我就去見見吧，有些話，我還是想盡快和他說清楚。”
“而且，你爸爸一向有高血壓的毛病，要是我們兩個說話又說嗆著了，起碼這還有醫生，總歸還是保險一些。”
佟媽媽原本想要在佟敏昆麵前保持笑容，卻無意間還是越發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她猶豫了一會，忽然側目看向身旁的佟敏昆，“小昆，如果爸媽離婚了，你是選擇媽呢，還是想要跟著你爸？”
說完，佟媽媽有些緊張的看著佟敏昆，像是在害怕自己會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
佟敏昆並沒有回答，隻是屏息凝神的看著佟媽媽，俯身將手中的水果籃放在了地上，而後直起身子，將自己那一雙溫熱的手，緊緊握住了佟媽媽那雙冰涼的，甚至有些滄桑的手。
雖然兩人相視無言，但是，佟媽媽卻是有些熱淚盈眶。
一層水霧，就那麽在眼眶中閃爍著激動的光澤。
佟媽媽咽了咽口水，“那媽就放心了。”
於是，兩人坐著電梯，來到了住院部三樓。
佟爸爸的身型微胖，個子高高的，一雙眼睛大大的，與生俱來透著一股子霸氣，讓人一看，莫名心生害怕。
病房內，擺著六張病床，在佟爸爸的旁邊，分別一左一右的躺著兩位看上去，大概七八十歲的老先生，各自有一個護理工在照顧著。
而在佟爸爸對麵的病床上，則是躺著一位年輕小夥子，半吊著一隻腿，看樣子，像是受了什麽嚴重的腿傷。
此時，佟爸爸正坐在病床上看著報紙，眼角餘光一下子注意到了門口。
當他看見佟媽媽的身影之時，臉色頓時大變。
“你這個”
不料，他才剛想要大罵些什麽，就看見了佟媽媽身後的另一個身影，便就此停下了口來。
“小昆？你來看爸爸啦？”
才隻是幾秒時間的功夫，佟爸爸已是換上了一臉慈父的麵孔，對著佟敏昆淺淺一笑，語氣也是極為和藹。
“讓小昆來就是了，你來幹什麽？還嫌我死的不夠快是嗎？”
佟爸爸氣惱的白了一眼佟媽媽，臉上明顯帶著厭惡的神情，卻是極力壓製著將要噴薄而出的暴怒情緒。
“老佟，我今天來這，一是為了看看你。二來”
佟媽媽見佟爸爸的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瞪著她，頓了頓，眼神飄忽不定了起來，短促的深呼吸了一口，“二來，我是想和你談談我們離婚的事情。”
佟媽媽這話一說出口，病房內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其餘幾個病人，以及兩名護工，紛紛側目注意起了佟敏昆這一家子的事情，眼中所呈現出來的，都是古怪的眸光。
佟爸爸一聽，一張隱現皺紋的方臉驟然通紅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破口大罵什麽。
但是，當他看了看病房內的其他人的時候，暗暗將兩隻手，緊緊攥成了拳頭，又硬是把一口已是提在嗓子眼的火氣給咽了下去。
這就是佟爸爸，一個脾氣暴躁，卻又有些心機深沉的愛麵子之人。
“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你給我回去。”佟爸爸的說話聲不大，但是，卻是清晰的摻雜著沉沉的喘息聲。
他的心裏，隱忍著濃濃的憤怒！
佟媽媽環顧了一圈病房，猶豫了一會，而後走近了佟爸爸的病床。
“老佟，我知道你心裏有氣。隻是，我們兩個畢竟已經走到頭了”
佟媽媽壓低著聲音說著，原本怯怯的臉上，突然又堅定了起來，“這婚，我是一定要和你離的！我就是想要趁著你在醫院裏，先知會你一聲。好讓你有個心裏準備。你要是真不想現在談我們離婚的事情，那我就和小昆先回去了。”
佟爸爸強忍著心中的不平，時不時用眼角餘光看著病房內其他人的反應，雙手死死的拽著被子的邊角，兩排牙齒已是隱隱發出了磨牙聲。
“哼！話倒是說的好聽的很。過來看看我？是想確定我是不是死了沒吧？”佟爸爸冷哼一聲，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
佟媽媽也沒在意，大概也是猜到了他會是這種反應。
於是，她靜靜的把水果籃放在了佟爸爸病床邊的那張小桌子上，麵無表情道“多吃點水果總是好的，留著吃吧。”
放下水果籃之後，佟媽媽就轉身準備離開。
佟爸爸低頭看了一眼水果籃，轉而又虎視眈眈的看著佟媽媽的背影。
沉默之間，他莫名的將視線落在了佟敏昆的身上，瞬間又撫平了自己那張猙獰的麵孔，強顏歡笑道“小昆，爸想吃楊桃了。”
說著，他再一次低頭看了看自己床邊的水果籃，故意麵露難色的看著佟敏昆，道“你瞧你媽，買來的一籃水果裏，偏偏就沒有楊桃。”
“醫生也不讓我隨便離開病房，說過一會還得給我做身體檢查呢。要不你下去幫爸爸跑一趟水果店？”
佟敏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心裏有些不安。
遲疑了一小會之後，他點了點頭，“嗯，那我就和媽一起下去再跑一趟水果店吧。”
“媽，我們走。”佟敏昆說著，就要拉著佟媽媽離開。
“等等！”佟爸爸見狀，突然出聲阻止了兩人離開的腳步。
“小昆，就買幾個楊桃而已，把你媽拉下去幹嘛？你自己下去買就好了呀。再說了，外頭的太陽這麽大，你也不怕你媽中暑？”
佟爸爸坐在病床上，假模假式的關心起了佟媽媽。
佟敏昆本能的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佟爸爸有些奇怪。
思來想去，他想要拒絕。
“可是”
不料，他才剛開口說兩個字，佟媽媽卻晃了晃他的手，“算了，你下去幫你爸買一下吧，我就不下去了。等你買了楊桃，我們兩個一起回家去。”
“你看，你媽都叫你自己一個人去買了是吧？”
佟敏昆沉默了幾秒，尋思著這病房裏也有不少人，料父親也不至於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便放下了心來。
“媽，那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著，佟敏昆連忙轉身快步離開了病房。
“大姐啊，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孩子也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會想著要離婚呢？這日子，能湊活著過的話，就湊活著過吧”
見佟敏昆離開了，病房內的一名三十來歲的女護工突然湊到了佟媽媽的身邊，擺著一張客氣的笑臉，充當起了和事老。
佟媽媽這個人的脾氣比較柔和，也沒怪這名女護工多管閑事，卻也不願意與她多說些什麽，隻是淡淡的笑了笑。
“我說春兒啊，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這腿都沒力氣了，你就扶我去一趟廁所吧？成不？”
“腿怎麽會沒力氣了？跟醫生說了嗎？”
“之前還好好的呢，也不知道突然是怎麽了。”
佟媽媽並沒有往深處想，一邊與佟爸爸說著閑話，一邊使勁將他從病床上扶起。
佟媽媽“你不生氣了？”
佟媽媽“其實，有些事情過去了，我也不會計較的。”
佟媽媽“即使我們離婚了，這以後啊，你要是想小昆了，隨時還是可以過來看他的。”
佟媽媽一路攙扶著佟爸爸往廁所走去，談話的語氣平和，而又隱藏著一種無奈情緒。
“老佟，廁所到了，你進去吧。”佟媽媽再次開口。
“啪！”突然一道脆響。
不料，佟爸爸才剛一到廁所，麵色突然潮紅，齜牙咧嘴的二話不說便是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佟媽媽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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