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終其一生間，難抵大道頭
虎殤道人既已定下半年的最後期限，這段時間內百裏歌也不敢走得太遠。期間，他再次打開空間裂縫將洛洛、墨涯還有百裏昊接了過來，幾個小家夥都是第一次乘坐戰船，興奮地到處跑，這也給原本沉寂的氣氛帶來了不少熱鬧氣息。
而再後來，邦枯以魂識向百裏歌傳遞了他們想到處看看的訊息，這些強者的魂力雖比百裏歌弱，但卻遠遠超過尋常修行者，能做到一念覆蓋整個主世界的也不再少數。百裏歌也由他們閑逛，但提醒了他們盡量別去打擾西方摩柯薩的佛宗，更別離開主世界去參合外麵的戰鬥。
一晃，半年之期很快就過去了。讓金姍和子虞先帶著三個小家夥回雷蛟山，百裏歌整了整衣服，鄭重地踏入了空間裂縫。
這一麵，應該就是最後一麵了。
虎殤道人的廂房裏，甄妃已經在這兒了。百裏歌一眼看去，隻見老道端坐在臥榻之上。這半年來，他似乎瞬間衰老了許多，人也瘦了一大圈，原本馱著的背此時更嚴重了，眼窩也深深地陷了進去，整個人形同枯槁。
望著他眉宇間愈加濃重的死氣，百裏歌心中暗歎，卻也沒說什麽。
“你來啦。”虎殤道人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朝著百裏歌探出一隻手，向上攤開，上麵正是那枚骨戒，“謝謝。”老道笑著輕輕點頭。
百裏歌接過骨戒戴在手指上，微微搖了搖頭。
《屍經》之事，三大屍道流派的宗主都是知道的，隻不過屍經大世界，甚至刑邪存在的事，一直以來唯有屍君才知道，是以虎殤道人和百裏歌都沒再提及此事，甄妃也一直被蒙在了鼓裏。
不過甄妃也沒有想去探究的意思，她此時的眼中也有些悲傷，“師兄……”
“沒什麽好難過的。”虎殤道人笑道，“你現在這樣子，我倒是想起你剛入門的時候，被幾個師兄的魂體嚇得哇哇大哭，當真有趣，卻沒想到，一轉眼你反倒成了屍靈流的宗主。”
“對不起，師兄，當年我不該欺騙你們……”甄妃回想起當初，她為了潛入屍道位麵，成為了成千上萬犧牲品中的一個，好在她被屍道弟子救了回去，而其他人卻沒那麽好運氣了。當時的甄妃不過是人仙層次，而虎殤道人則已是成名許久的老前輩，對她也是頗為照顧。
聽了這話，虎殤道人擺了擺手道“那些事，不怪你。其實，靈墟那老小子早就看出了端倪，卻一直不說，以為這樣能瞞得過我。嘿嘿，我活了這麽久，怎麽會看不出他對你的心思。”
虎殤道人回憶著往昔，精神似乎也好了些，他接著說道“可惜啊，你那會兒對原來的主家還存有歸念，對屍道弟子下手，卻是犯了靈墟的忌諱，否則，你們之間的好事至少能提前個幾百萬年。”
虎殤道人越說越開心，臉色也漸漸紅潤了起來，可甄妃和百裏歌卻是都知道，那不過是最後的回光返照罷了。
老道的時候，快到了。
一口氣回顧了許多往事，虎殤道人像是痛快了，他轉向百裏歌，再次攤開手掌，這一回，絲絲藍光凝聚成了一枚小小的令牌。
“帶著它。”虎殤道人說道。
“嗯。”百裏歌鄭重地接了過來，不用問，這定然就是先前他所講的那道魂柬。
虎殤道人看著百裏歌說道“該說的，我都對他說完了。我死後，屍道位麵依舊會出現冥宗祠，但沒有魂柬，卻是隻能通往十八宮。等你哪天想去冥界，持魂柬再入冥宗祠後，便可成行。隻是你須得三思而行，因為，那是一條不歸路。去了，想再回來，難比登天。”
“師伯放心，我明白。”百裏歌點了點頭。
這半年來，他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將虎殤道人的魂體留住，哪怕隻是一縷魂識也好。但普天之下，能強行截留神級魂體的招數也唯有以神器封印。破滅妖刀在救百裏明月的時候已經用掉了，再沒第二件。
這是第一次，百裏歌在修為幾乎大成之時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
“嗯，好啦，我走啦。”虎殤道人樂嗬嗬地衝他們二人又笑了笑，隨後，緩緩地合上了眼睛。
感受著他身上的魂識迅速消散，百裏歌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真的逃不過一死麽，真的就必須要以這種方式來證明天道無情麽？那天道創造生靈又是為了什麽，賦予他們喜怒哀樂的權利又是為了什麽？
這些問題，百裏歌暫時還想不明白。但他的想法也很簡單，現在弄不清楚，那就等成就神級強者時去弄清楚，若是連神也弄不清楚，那就變得比神還強大！
總有一天，天道也好，冥冥中主宰著他們命運的人的也好，他百裏歌定要揪著對方的領子好好問問，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麽！
虎殤道人，走了。
屍道為其做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道場，分散於主世界各處的屍道弟子都趕了回來。戰天等一幹百裏歌的隨從、中陰界的人也盡皆到場，甚至桃源也派了魯肅做代表前來吊唁。這些人中絕大部分都一起經曆過對抗萬靈宮的那場戰役，也見識過虎殤道人的本事。如今再見，卻是通過這種方式，不禁唏噓一片。
“百裏老弟，這位老前輩也算是壽終正寢，我等修行之人能有此善終，也不失為一樁好事。你別太難過了。”邦枯輕聲勸道。
他對虎殤道人並不熟悉，可這段時間也從旁人處聽了不少，在得知這老道不畏強敵，力扛無盡淵獸洪潮的壯舉後，也是心生敬佩。加上對方乃是百裏歌的師長，是以前輩相稱，以表敬意。
“多謝大哥，我沒事。”百裏歌淡然地笑道。
其實場上最難過要數子虞，虎殤道人一生所收弟子寥寥無幾，最疼的卻是她。這四十九天裏，子虞要求獨自一人守在了虎殤道人的靈堂前，沒有離開過半步。
又過了一月左右，屍道位麵，一座石碑破土而出，上麵空無一字，但百裏歌卻是認得，那就是虎殤道人所化的冥宗祠通道。
生於斯，歸於斯。。
原本能有機會稱神的虎殤道人因為無法放下屍道，終歸是沒逃過既定的命運。
百裏歌命人在石碑周圍築起一座大殿，上書“虎殤祠”，又塑起了一尊虎殤道人的雕像供人瞻仰。虎殤祠與靈墟祠遙遙相對，亦成為了日後屍道弟子每年必去祭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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