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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日落了(二)

  既無憂將晚餐擺在桌子上後,就進了房間,翻閱著古籍,沁吸著佛香。


  何知醉甚是委屈的用完了晚餐,他的禁言術並沒有被既無憂解開,鼻息格外的沉重,也沒了複習的心情,反倒是坐在院子裏,很是舒適的張開雙腿,慵懶的用胳膊枕著頭,看著滿夜的繁星。


  在繁華的大都市裏,星星似乎成了一種奢望,點點的星火被霓虹燈絢麗的光芒給奪去了鋒芒,以至於讓人忘記了,這漫長的天際裏,也是有生命的。


  何知醉看的入了迷,他又一絲的慶幸,慶幸自己出生在一個神奇的酒肆,這裏酒香縈繞,澆灌著所有枯竭的心靈,盡管這些清香裏有一絲淡淡的苦澀,但不可獲缺。


  正當他看的來勁的時候,一陣微風拂過,吹起來他的衣襟,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從地上爬起,抱著自己。


  這是流火前的五月,在南城這個隻有冬日和夏季的小城裏,夜裏不該有這麽涼颼颼的風。


  何知醉還未來得及疑惑些什麽,一張慘白的臉就將他嚇的三魂沒了兩魂。


  “你~好~”


  幽靈一般的聲音響起,在院子裏重重的徘徊著,就像一根根細小的銀針,不斷的朝何知醉心底紮。


  就算沒了禁言術,何知醉此時也是失聲的。


  無名酒肆的客人皆有自己的往事,來者非人即妖,若是妖,他到沒什麽可懼怕的。


  可是那張慘敗的臉上,眼下是一筆濃厚的黑,整個人毫無血色,長發烏黑濃密,披在肩上,遮住了半邊的臉,何知醉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細細的勒痕。


  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不是什麽惡作劇,不是人,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鬼!!!

  那女鬼整個人輕飄飄的,相像是沒有什麽重量一般,微微朝何知醉靠近,何知醉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麵容,嚇得腿一哆嗦,整個人倒了下去,他努力的將自己的身子往後挪,可無論他怎麽用力,他都動彈不了。


  “請~問~這~是~哪~裏~”


  那女鬼還未將話說完,何知醉便嚇暈了過去。


  那女鬼低下了眉頭,看著何知醉,心裏有一種隱隱的自責。


  遠處的何知醉看到眼前的一幕,心裏似乎被揪起了什麽,眼前的一切是無比的陌生,但他總有種感同身受,他好像經曆過。


  “嗷叔,我的記憶沒這一段,可為什麽我覺得很是熟悉?”何知醉向神嗷投去求助的目光。


  “或許,這就是你所經曆的一切,你小姨因為擔心你會因此感到恐懼和不快樂,所以施法掩蓋了你的記憶。”神嗷若有所思的說道。


  “真的麽?”何知醉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個白衣女鬼。


  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裏,有一個叫何知醉的男孩,承接了這個讓他恐懼的記憶?


  正讀到意味深長處的既無憂忽然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漠,她放下手中的書本,化作一道紫霧,透過酒香,看到癱倒在地上的何知醉,連忙將他扶起,隨後雙目冷漠的看著眼前的女鬼。


  但冷漠很快就消失了,多了一絲不可思議,最後化作了苦笑。


  那女鬼看到既無憂眼中如此複雜的情緒,她無力的笑了一下。


  既無憂將何知醉送回了臥室,替他蓋好被子,又施法將所有的恐懼剝離出來,她經營這間酒肆幾千年了,什麽東西沒見過,何知醉不一樣,他還是個孩子,是個被既無憂保護的很好的孩子。


  這個世界誰都不能欺負何知醉,除了既無憂自己。


  既無憂熄了燈火,最後趁著餘光未熄,又看了何知醉一眼,隨後關上了門。


  結界在一瞬間啟動,隔絕了所有的聲息,無論外麵的世界多喧鬧,在何知醉的那一方天地裏,是靜謐,安詳的,有著淡淡的花香,引導他在夢的世界遨遊。


  是既無憂默不作聲的關心。


  西窗處格外的清寒,所有的夜遊神在窗口匯聚,編織這所有美好的夢境,送到那些失意人的心中。


  既無憂繞去了酒櫃,拿上了幾壺酒,隨後又打了一個響指,一方水鏡在西窗處攤開,是一則新聞,講述的是,女星陳嫣然死於家中,警方已經介入,初步屍檢結果是自殺,並且在茶幾上發現一封遺書,在死者的遺物中找到大量治愈抑鬱症的藥物……


  那女鬼聽了這片報導之後,嘴角輕扯了幾分。


  “陳嫣然,沒想到竟是在這樣的場合,同這樣的方式與你相見。”既無憂抑製所有的情緒,淡淡淡說道。


  當她認出陳嫣然的那一刻起,她是有些崩潰的,又些無法接受,既無憂早就知道縱使再堅強的人,最後的那一條路都是選擇自我終結,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快到她還沒準備好,陳嫣然就來到了無名酒肆,成了她的客人。


  既無憂的餘光瞟大了窗外被燈火打的斜長的影子,一黑一白,無常索命竟也來的如此之快。


  “你是我的粉絲麽?”陳嫣然嘴角帶著笑意。


  既無憂沒有否認,“粉絲倒是算不上,反正喜歡你這女孩大概也有個三四年了吧,這不昨天還看到了你的新綜藝麽。”既無憂盡力的讓自己顯得輕鬆些,盡管她一點也不覺得輕鬆。


  可她有種濃厚的感覺在告訴自己,那些更沉重的還在後頭等著她,等著她撥開所有的真相。


  “讓你失望了……”陳嫣然的語氣中多了幾絲的苦澀,“在這個流量更新換代,言論自由的時代,還能有人愛我,喜歡我,認可我……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可我……還是沒能堅持住。”


  既無憂飲了一大口酒,看著陳嫣然褪去了光鮮亮麗的舞台,和美麗的衣裳,一身素淨,整個人滿是慘淡,看著讓人退避三舍,可既無憂卻覺得此時的陳嫣然,讓人很有親近感,她忍不住的想要抱抱陳嫣然。


  告訴她,你無需自責,是這個世界給你的暖意太淡了,你都還來不及好好的感受,寒冰就將你刺的遍體鱗傷,你選擇離開……不過是渴望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番天地,可以讓你好好的睡個好覺。


  無人叨擾,無人謾罵,無人漠視。


  那裏算不得是一個天堂,但至少是個隱秘的場所,誰都進不去。


  既無憂的心裏狠狠的緊了一下,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濃烈的悲傷,千百年了……除了天蓬元帥那一次,她已經好久沒有如此濃厚的情緒了,她想要宣泄,可當她抬眼看見那個麵目全非的陳嫣然時,她忍住了。


  眼前的女孩唯一的宣泄就是看著鏡子,剪下一把秀發,扔進垃圾桶。


  悄無聲息,無人在意。


  畢竟頭發短了,隻會被冠以“新發型”這三個字。


  “看見窗外被著夜色的兩個人了麽?”既無憂問道。


  陳嫣然點點頭,“想必那就是黑白無常吧,厲鬼勾魂,無常索命。”說到這裏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又道“我該走了……”


  “你還不能走。”既無憂的語氣又些不容拒絕。


  “你就沒有疑惑過為什麽在這偌大的都市裏,竟暗藏這樣一間酒肆,還有為何我能見到早已成為一縷幽魂的你?”


  陳嫣然搖了搖頭,看著既無憂道“這些很重要麽?”


  “什麽?”既無憂又些頓住了,所有第一次進來無名酒肆的人,無比好奇驚歎,可陳嫣然是滿臉的平淡,就好像這一切與她無關,她也未曾身處無名酒肆一般。


  “我已經死了,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來這裏,還不小心嚇到了你的朋友,也不知你為什麽可以看見我……但那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死了,我選擇終結我的生命,選擇離開這個世界,我在不知道還會不會有轉世來生的情況下,選擇了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另一種方式,又或者說,我想要擺脫這個世界,也即將擺脫。”


  “這些……對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陳嫣然的臉上依舊是承載著一股淡淡的微笑,可這股微笑裏卻是比悲傷還要更悲傷的故事。


  既無憂瞥過頭,不去看陳嫣然的眼睛。


  “我這酒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隨意進來的,你既然來了我這酒肆,就別想輕易離開。”既無憂斜著眼睛看著那兩個愈來愈長的身影,隨後又化作一股濃煙,將那兩個斜長的身影驅逐出了無名酒肆。


  “肆主要收此女子為自己的客人?”白無常甚是恭敬的說道。


  “告訴閻王和曲長歌,這個人本肆主要了。”既無憂揚了揚下巴,掃視著黑白無常二人。


  “這……”白無常略有些尷尬的看了眼既無憂。


  既無憂冷眼掃視過去,白無常瞬間打了個寒顫。


  “鬼有頭七,肆主若是七日後未能為將這女鬼送回黃泉,那怕是要斷了輪回之路啊!”黑無常解釋道。


  倘若不送她回黃泉,那陳嫣然就隻能成為一個孤魂野鬼,這輩子都隻能孤寂的飄蕩這這滿是瘡痍,隻有灰色的世間。


  既無憂收了收目光,沉了口氣,淡聲道“本肆主知道了,七日後,你們來此處提人。”


  “是。”


  黑白無常的影子消失了,按著他們遠去的步伐,又是一輪哀鳴。


  既無憂回到了陳嫣然的對麵坐下,“他們走了。”


  “我知道,你是神仙。”陳嫣然淡淡的說道。


  既無憂淺笑一聲,“有一個神仙粉絲,應該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吧!”既無憂挑了挑眉。


  “為什麽要留我在這裏?”陳嫣然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的苦澀。


  既無憂讀懂了,她肅穆看著陳嫣然,“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是真的喜歡你,留住你不是因為覺得惋惜,也不是為了多看偶像一會,而是你是我既無憂的客人,你既然來到這裏,我就會對你負責,哪怕你現在還沒弄清楚你走來這裏真正的理由。但時間會證明。”


  陳嫣然有些啞然,自己的心之所想被既無憂窺探了個精光,倘若她活著的時候,也有這樣一個人能看懂她的心就好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你都沒法接受,這樣吧,你現在這酒肆住下,等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我自然會讓你離開。”既無憂安排好一切。


  陳嫣然努努的點了點頭,但剛點到一半,她的眼神恐慌了起來,她想起了何知醉。


  “你放心,他不會再看見你的。”既無憂淡淡的說道。


  “嗯……”


  “小姨她……不開心。”何知醉山山的說道。


  “你也感覺到了。”神嗷看著既無憂獨自飲酒的樣子,愁緒也澆在心頭。


  “這個夢,究竟發生了什麽?”何知醉看著既無憂問道。


  無人應答他。


  清晨,一抹斜陽照亮了無名酒肆,長明燈熄了火,酒香依舊。


  陳嫣然在酒肆裏坐了一整夜,這一夜格外的空幽,寂靜,比從前夜不能寐,決定離開的那一晚還要沉重,她看著這偌大的酒肆,滿櫃子晶瑩剔透的酒,散發著隻屬於自己的光芒,就像曾經在舞台上發光發亮的自己,那強勁有力的舞蹈,充滿著節奏的rap……那些是屬於她的位置。


  她低著頭,自言自語著。


  至於說了些什麽,她自己也沒有聽清。


  一道開門的聲音,打斷了了她所有的思緒。


  她抬頭。


  何知醉的手還停留在門把手上,臉上還打著哈欠。


  陳嫣然感覺把頭轉了過去,整個人背對著何知醉,昨夜將他嚇暈的事情,曆曆在目,盡管既無憂說了何知醉看不見她,可她心裏仍是有著隱隱的不安。


  何知醉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翻遍了所有的桌子底下,都沒找到,他一步一步的朝著陳嫣然走過來,陳嫣然背對著他對身後的事情渾然不覺。何知醉彎著腰,蹲在地上,他似乎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晃光,他趴在地上伸手將那個東西撈了出來,是一直鋼筆。


  他吹去了鋼筆上的灰塵,細細擦拭幹淨。


  陳嫣然覺著身後沒什麽動靜,便試探的悄悄的把頭轉了過去。


  正好碰上何知醉抬眼。


  四目相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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