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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猴王夢(十九)

  晚風拂過小院,吹散了人影。


  孫悟空許是大挫四大天王的緣故,今天飲的酒格外的多,鼾聲在酒肆內徘徊,驚擾了眾生。


  紫斛拿了挑毯子披在孫悟空的身上,隨後走進了既無憂的內室。


  既無憂還未入眠,她在思索著。


  司命離開前的那句話。


  “是命。”


  倘若真是命,那為何他可隨手幹預?

  許多事情看似明朗,實則沒有答案。


  既無憂無奈的歎了口氣,望向門口的紫斛,輕聲道“進來吧。”


  紫斛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既無憂的麵前,“肆主……”


  “有事直說就行,我懶得耗費神力去探聽你的心之所想。”既無憂揚了揚手,隻覺得自己身心俱疲。


  “肆主神通廣大,豁然於世間……”


  紫斛還未說完,就被既無憂打斷了。


  “雖說有求於人時,大多好話堆積,可本肆主偏偏不是個耳客,你大可不必如此,講重點便是。”


  “求肆主救孫悟空!”紫斛緊咬後牙,頓聲道。


  既無憂沉了一氣,緩緩道“我救不得他。”


  也護不住你。


  “怎會如此!”紫斛很是驚訝,因為既無憂說的不是不願意救,而是救不得!

  救不得……


  紫斛整個人癱在那裏,指尖忍不住的顫抖。


  整個內室悄無聲息,隻有孫悟空的鼾聲偶爾穿透。


  既無憂看著她,如同看到千百年前的自己,那麽的無能為力,知曉萬事,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所有的事情悄然發生,誰也無法改變。


  奈何命至如此,有心卻無力。


  “我要築夢。”


  “什麽?”既無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肆主乃是築夢師,可動世間乾坤,紫斛願以畢生神識築一個夢。”紫斛的語氣很是堅定,堅定到既無憂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你要築夢救他?真是可笑!”既無憂又是一番嘲笑。


  紫斛很是不解,耗費所有神識也不能換孫悟空一個安穩的命格麽?

  “肆主……”


  既無憂收起嘴角殘存的笑,略有些清冷的說道“就算那臭猴子自損半生妖魄,加之你的神識,都不能撼動,你說,可不可笑?”


  “怎會如此!”紫斛難以置信的說道,雖說築夢極其耗損神識,可隻要未涉及生死,代價自然不會如此沉重。


  可為何現在修改命格,竟也如此艱難!


  這點,既無憂也不是沒有疑惑過。


  可當她探尋了孫悟空的命格時,卻遭到了另外一股力量的幹擾,那股力量很是柔和的將既無憂推開,似乎隻是不想讓既無憂知道,並未傷害既無憂。


  那股力量透露著淡淡的佛香,倒像是佛界的力量。


  既無憂心裏有過猜測,但那些很快就煙消雲散。


  “世間所象,皆有所化。好好珍惜餘下的時日吧,不日後,天界便要開始了。”既無憂漫步離開了酒肆,尋了一個僻靜之地,休憩了一整夜。


  夜至天明,愁緒依舊。


  紫斛眼底是說不盡的惆悵,她微笑著看著孫悟空,既無憂最後的話點撥了她,時間不多了,且行且珍惜……


  “臭猴子……”


  “喊什麽臭猴子,俺老孫可是堂堂齊天大聖!”孫悟空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無法自拔。


  紫斛看著的他眼角的喜悅,心裏湧起一抹苦澀,可她隻能和孫悟空一樣,洋溢出喜悅。


  “行行行,齊天大聖孫悟空,你最厲害了,就連天界未來的女戰神都敗在你的金箍棒下!”紫斛吐出一口氤氳,很是渾濁,但好在還了自己一個短暫的鬆快。


  聽了紫斛的誇讚後,孫悟空更是得意了,揚起下巴,撐著腰板,肆意的的說道“臭丫頭,以後你就跟在俺老孫屁股後麵,俺老孫保你風光無限!”


  紫斛嗤笑一聲,道“好,以後我紫斛就跟在你這齊天大聖後麵,當個小跟班!”


  臭猴子,我跟不了你多久了……


  紫斛心中一片黯然,她仔仔細細的看著孫悟空,不敢輕易轉移自己的目光,唯恐浪費一秒。


  “咕嚕。”


  孫悟空撓了撓頭,略有些尷尬的看著自己的肚子,咧嘴一笑“嘿嘿嘿嘿……我餓了,你要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想吃你做的。”紫斛幾乎是脫口而出,她還從未吃過孫悟空做的飯菜呢,孫悟空也沒有吃過她做的。


  他們之間……經曆的太少了,可又好像是很多。


  “我做的……”孫悟空沉思了一會,道“你得給我點時間,俺老孫還不會做人間的吃食。”


  紫斛笑了笑,道“那就算了吧……”


  紫斛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孫悟空就連忙道“我學!”


  “給俺老孫一點時間,嗯……明天……明天俺老孫帶著大魚大肉,蜜餞果子來找你!”孫悟空信誓旦旦的說道。


  紫斛莞爾一笑,點點頭。


  他們應該還會有明天吧……


  紫斛看向了遠處的青山,處處唱著幽冥曲,青煙嫋嫋皆是訴腸。


  道不盡,離別意。


  ……


  ……


  天府宮。


  天蓬元帥揣著一壺酒走進了天府宮,嘴角微微勾起,一仙童見狀,趕緊跑進了大殿朝司命星君稟告。


  司命放下手中的筆,心中尚有幾分疑惑,這天蓬元帥素來不愛與這仙官有所往來,怎得今日竟有空來這天府宮。


  司命起身,朝殿外走去,指尖輕撚片刻,定下一指,原是如此。


  他步態從容的走到天蓬元帥麵前,甚是恭敬的行了一禮,道“見過肆主。”


  隻見天蓬元帥睜開了細眼,嘴角微微上揚道“這次是算的,還是看出來的?”


  司命坦然道“天蓬元帥從不踏入我這天府宮,小仙心中疑惑,便算了一卦。”


  既無憂哦哦了兩聲,隨後朝著那石椅處走去,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除去了些酒氣。


  司命坐在她的對麵,看著既無憂的一舉一動。


  “小仙鬥膽問一句,肆主今日怎有如此閑情逸致,來我這天府宮飲茶?”司命倒是不懼既無憂,他雖打不過既無憂,可他能猜到,生死有命,富貴於天。


  世間諸道皆有其定理,若天要他亡,他除了坦然接受,便是被迫接受。


  前者肆意舒適,後者垂死掙紮。


  “司命星君倒是不似其他的仙者。”既無憂瞟了司命一眼,眼前這個小小的上仙,似乎是在挑戰他的底線。


  “尋常的仙者見了本肆主這等凶神惡煞之人,早被嚇得屁滾尿流,不敢跟本肆主多說一句胡,可星君倒是好本事,還能和本肆主搭上幾句話。”


  既無憂陰陽怪氣的語調聽著很是不爽,可司命星君卻隻是淡然一笑。


  “肆主過譽。”


  既無憂頓了一會,她覺得眼前的男人讓她有些不爽,但又很有意思。


  她不與他計較,隻道“為什麽說本肆主護不住紫斛?”既無憂的語氣清冽嚴肅了起來。


  司命輕歎一氣,他早就知道既無憂會這麽問自己,可他還是沒有什麽答案,“是命躲不過”這種道理誰都懂,卻沒幾人能頓悟。


  既無憂見司命不說話,眼神更冷冽了些,直盯著司命。


  司命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肆主是聰明人,自然知曉那些道理,又何須小仙再來點撥呢?”


  既無憂的眸子暗了下來,原是自己執著了。


  空氣中布滿了風聲,聽不見人語。


  既無憂看著手機的杯盞,摸起來冷極了,就好像萬年的寒冰抵在胸口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既無憂緩緩開口,道“那本肆主執意收集神識複活夜神一事,是否也是一場不自量力?”


  既無憂抬起眸子看著司命,司命看到了既無憂眼角的怒意,還有不敢相信地絕望……


  “聽天命,盡人事……”司命淡淡的說道。


  既無憂冷笑一聲,“好一個聽天命,盡人事,可如若天是錯的呢?那又該如何?”


  “肆主可去過天外之天?”司命問道。


  既無憂沒有回答,她不懂司命星君是的壺裏賣的什麽藥,她看不透他。


  “這九重天上便是三十六重天,三十六重天上便是天外之天……無論是哪一重天掌管這世間,都有各自運行的規則,這是整個六界為之存在的根本,你可以打破所有,但相應的,所帶來的衝擊和變化亦是無止境的。”司命長歎一氣,昨夜探尋各路宗卷,既無憂當年的事情他已經知曉的差不多了。


  也能理解這六界獨有的築夢師為何如此陰晴多變了。


  一如她所釀造的酒一般,沉重。


  生命所不能承受之中。


  既無憂沉吸了一氣,司命星君說的話她不是不懂,隻是未到盡頭處……她不能放棄。


  她挺直了腰板,勾起媚眼,恢複到從前的姿態。


  “那就看看這天,能不能被本肆主撼動!”


  司命無奈的搖了搖頭,既無憂笑了一下,“星君似乎對對抗天命這些事情很是不看好,這是為何?”


  “肆主莫不是忘了,小仙掌管凡間命脈,見過多少人不安於現狀,努力的對抗所有,到頭來皆是我筆下亡魂,什麽也改變不了。”司命解釋道。


  他寫過多少人間的話本子,人間事,心中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幾分。


  既無憂點點頭,個人有個人的感慨,司命堅守心中尺寸,既無憂亦是執著於心中癡念。


  誰也說不得誰!


  “叨擾星君了,本肆主還有要事,先走一步。”既無憂揚了揚手,邁著步子離去了。


  司命看著既無憂遠去的背影,沉歎了一氣。


  既無憂一路散走,恰巧碰到太白金星急匆匆的趕來天府宮。


  “喲!元帥久見呐!”太白金星笑臉盈盈的向化形為天蓬元帥的既無憂問好。


  “金星今日氣色不錯,看樣子定有些什麽好事發生了!”既無憂勾起嘴角問道。


  “哎!元帥好眼裏,確有喜事哈哈哈!”太白金星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縫。


  “是和好事?”


  “秘密秘密,明日你便可知曉了!”話落太白金星似乎想起了些什麽連忙道“本君還有要事,稍後一同飲酒啊!”


  轉眼間太白金星就一路小跑,竄進了天府宮。


  既無憂心下一緊,莫非是與那猴子有關?

  既無憂搖了搖頭,她護不住了,也不想管那麽多了。


  她一路走到南天門,巡邏的天兵天將都向他一一問好,南天門近在咫尺,可既無憂卻頓足了,一雙清澈的眸子覆上了她的眸子。


  既無憂聳了聳肩,繞過了南天門,站在天橋上,褪去了化形,一襲紅衣,在白煙處,熠熠生輝。


  一身披戰甲的將軍步態從容的走近,隻見他嘴角莞爾一笑,道“我就說最近怎麽老是有人跟我說我在別處飲酒呢,原來都是肆主的功勞!”


  “究竟是誰給你的膽魄,竟敢打趣本肆主?”既無憂的語氣頗為冷漠,可砸在這位將軍身上,傷害卻不大。


  “這幾日怎麽有空來天界了?”


  “啊……誰讓這大名鼎鼎的天蓬元帥隻為顧及佳人,不願來我小酒肆飲酒作樂呢?弄的本肆主甚是無聊。”既無憂撐著下巴,故作一番可憐模樣。


  天蓬元帥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怎麽,是凡間的人不夠你捉弄了麽?”


  既無憂嘁了一聲,放下了手。


  “我靠!!!”


  何知醉驚恐道“嗷叔,這這這……這就是豬八戒?!!”


  神嗷“……”


  何知醉見過淨壇使者,隻不過是天蓬元帥洗盡鉛華的模樣,少了些溫潤,多了些魁梧和禪意,與眼前的天蓬元帥差異甚大。


  他倒是聽既無憂提起過,說曾經有一個之心好友,長的甚是俊俏,卻是個武將,是這個世間不可多得的多情人。


  當他追問著是誰的時候,既無憂告訴他,是天蓬元帥,何知醉還嘲笑了好久,一頭豬,怎麽可能風華正茂!


  現如今他看見天蓬元帥的原樣,心中感歎萬千。


  “這簡直比赤嶸大哥還好看啊……我的天……我都快迷戀上了,他他……他看起來太溫柔了吧!”何知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神嗷隻是搖了搖頭,道“天蓬元帥若是未曾釀下大錯,也不至斷了七情,絕了六欲,入了佛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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