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重歸故土
秣陵城外，李念生距離城門不遠駐足不前，仰頭凝視著城門，心頭莫名緊張，終究還是回來了，記憶中的景象似乎十幾年來從未變過，連這川流不息的人群都似曾相識。
都城百姓都知道有個與白麟王同名的才俊自風祥出使而來，而且此人還是朝雲人，見他持節默立城外，身邊又陪了個牽著神駿金馬，肩立紅鳥女扮男裝的極美少女，立刻就知道了二人的身份，不免議論紛紛，言語神色間頗多讚歎。
蕭雲曦順著李念生的目光看向城門，又見他似有許多感慨，便問他道：“我小時候來過這裏，你就住在這嗎？”
心裏又覺得這真是非常奇妙的事，或許二人打小也曾見過，隻是互相不識罷了。
李念生溫柔看她，淺淺一笑：“我家還在南邊，是鄉下，你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蕭雲曦把目光移向城門街道，眼神卻似乎穿越了空間，“爺爺帶我來的，就是從這裏進的城，朝雲的國君破例準我入宮，他還給了我一串糖葫蘆，他說，那是李念生最愛吃的。”
李念生下意識一握拳頭，心裏既痛又悲，喃喃道：“他，他真是那樣說的嗎？你見到他時，就是你第一次遇到李念生的時候嗎？”
蕭雲曦察覺到他的異樣，轉頭時見他神色中浮現出一抹憂傷，不由好奇問道：“我隻來過朝雲一次，你……我哪裏說錯話了嗎？”
李念生搖了搖頭，“沒有，隻是想到了我父親，他……他也曾給我買過糖葫蘆，不止一次。”
蕭雲曦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種濃濃的悲痛憂傷，略微猶豫，輕輕去拉他的手，方一觸碰不禁手上一顫，剛要縮回來卻被李念生緊緊拉住，她也不再掙紮，溫言道：“如果這樣能讓你好過些……”
“好過多了。”
李念生咧嘴一笑，“走吧，我們還要辦正事。”
二人進得城內，李念生眼尖，找到賣糖葫蘆的買了兩根，分了一根給蕭雲曦，迫不及待道：“你快嚐嚐，特別好吃。”
蕭雲曦咬了一顆，細細品了品，眼睛一亮，“好像是比我們家的好吃，還是我爺爺帶我來時吃到的味道。”
李念生很高興，“大概是找到了小時候的味道，所以覺得好吃吧。”
咬下一顆，那種酸甜似乎並無多大不同，他卻知道這就是他要吃的味道，一時有些恍惚，車水馬龍之中，似乎有身姿挺拔的男子把一個幼童扛在脖子上走來。
蕭雲曦連忙點頭，拿著糖葫蘆在麵前看了看，“當初我來朝雲被李念生撞掉了糖葫蘆，現在你還我一根，就當是幫他還的吧。”
李念生回過神來，不由失笑：“我可沒幫他還，我是幫我自已還的。”
“你又沒欠我，幹嗎要還我。”
“那就當是我把你的糖葫蘆撞掉的，所以我得還你。”
蕭雲曦看著一臉笑容的李念生，神色漸漸認真，“我對李念生很好奇，不止是因為他，也是因為他在我與爺爺出遊的記憶中，我一直打聽他，有同情，也有追憶，後來我慢慢的覺得他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打聽他成了一種習慣，所以我才想讓你代替他，這很荒唐，對你也不公平，我不希望你時刻想著自已是他，他已經死了，你不是他，你是你，你是李小白。”
李念生一愣，眼中漸漸有了喜色，他能感覺到蕭雲曦已經在接受他了，喜歡的就是他李小白，而不是因為他頂著李念生這名字，便也認真問蕭雲曦道：“你已經打算忘了他嗎？”
蕭雲曦稍稍沉默，便用力點了點頭，“是的，忘了他，感情總是自私的，我不該在心裏想著另一個人。”
李念生有些氣餒，看來蕭雲曦還是不能忘了他過去的那個身份，心裏想著的人怎是說忘就忘的，人總不能左右自已的思想記憶，不過現在的蕭雲曦至少接受了他，有了拉手的第一步，後麵就應該水到渠成了。
二人如一對恩愛的小情侶般說說笑笑行至宮城，李念生心裏卻有些不快，他進城已有不短時間，別說迎接，自已跑到宮城門口候著，連禁軍都沒正眼看過他，看來不管是白麟王還是蕭家姑爺，在這座宮城前都是極不受歡迎的。
這時有清脆的叮鈴聲響起，一個十四五歲，身穿雲英紫裙的嬌俏少女跑了出來，聲響便是她頭頂金鳳步搖發出的。
李念生神色一緊，下意識要把身子轉過去，卻沒敢這麽做，否則反而讓人起疑。
這少女他認識，要說宮裏他跟誰還有關係，也就隻有他這妹妹李婉清了。
他強作鎮定，除非出去遊蕩，他從來沒取下麵具，李婉清也沒見過他的真麵目，這是他父親定的死規矩，他不明白原因，認定他父親是壓根不想認他這兒子，幹脆讓他人鬼不知，戴個麵具連死外麵都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對此懷恨在心，有時間就往外跑，幾乎很少在家，即便認識了珞珞之後，他也沒讓來去如電的珞珞公然出現在王府下人麵前，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擺脫白麟王的身份，這才有了江湖上的李小白，現在李婉清跑來，他自認這個一年間也隻能見上一兩麵的妹妹頂多能從他的身材起疑，但隻要改變聲音，李婉清再難發現他的身份。
果然李婉清徑直跑到他麵前停了下來，目光中帶著殷切期盼和好奇，將他上下打量之後，眼神越發明亮，“你是李念生？”
“正是，不知這位姑娘是？”
他聲音變得沙啞起來，與原本的聲音全無相似之處，蕭雲曦驚訝地看著他，實在想不明白他是怎麽回事。
李婉清皺了皺眉，緊盯著李念生道：“聽說你是朝雲人，你家在哪裏？為何我沒聽過你名字？”
李念生不敢再答，沉聲道：“我奉君令出使朝雲，不是來陪一個宮裏跑出來的丫頭說閑話的，莫非這就是朝雲的待客之道嗎？”
說完這話心裏卻隱隱作痛，自已都不知為何，他為了擺脫身份，也有對宮城反感厭惡的原因，曆來不願意跟宮裏接觸，當然宮裏也沒人接觸他，除了李婉清，這丫頭喜歡粘著他，得見一麵便要沒完沒了地說些宮裏和自已的事，他對此不勝其煩，但終究是妹妹，總不好強行把人趕走，時間一久，李婉清成了白麟王府的常客，無論他在不在家，李婉清得閑就要過來一趟。
今日他也沒想到剛來就遇上了李婉清，顯然李婉清不能接受他墜亡的消息，但他的身份絕不能暴露，否則不說回到風祥之後可能會有大麻煩，單是在朝雲就有許多難以預測的變故，宮裏那個把持朝政的女人對他沒安好心，他與風雲宗的婚事就是那個女人安排的，要取他性命的偏偏就是風雲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