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追憶過往
“你在笑什麽?”
神捕有一種立刻殺死李念生的衝動,此人太過神秘了,看起來分明是個天真的少年,卻又像是一個難以窺探的深淵,任何想要對付他的人終究都栽在了他的手裏。
“當你在治獄所戲耍了王新遠和付昌,我就預感到你不易對付,此後種種越發證實了我的猜測,你一次次化解危機,甚至沒有人能動你哪怕一根汗毛,可是今天,你落在了我的手裏,我有無數種方法讓你跪地求饒。”
他聲色俱厲,心裏卻是沒底,他急欲知道李念生的底氣從何而來,還是說李念生在故作鎮定,緩求對策。
李念生笑道:“你慌了,但我不慌,你不敢殺我,因為我在民間有極高的聲望,我還是機案衛議事,在君上對機案衛失去信任之前,別說殺我,你連審我都不夠格,否則你又何必盼著武衛們救我。”
頓了頓,他笑得越發從容,“你當然可以對我用刑來折磨我,但我不需要你用刑,你問我什麽我都交待,如果你還是執意亂來,除非你敢把我弄死,否則我見到紀伯才肯定把這事說出來,你了解他的,到時你的下場可不妙啊,我再給你交個底,你自已也知道江湖不受朝堂約束,如果你真豁出去了把我弄死在這,你猜韋寒衣和韓烈會不會放過你?”
他便找個舒適的地方抱著後頸躺下,翹著二郎腿繼續笑著:“我有罪我認,該怎麽判就怎麽判,但那與你無關。”
神捕怔怔盯著他,忽然朗聲笑道:“李念生,你一切底氣都建立在機案衛之上,如果武衛真來人救你,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到時你和機案衛都將成為我掌中玩物。”
李念生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隻有這些底牌,那你隻管試試。”
他這話已失了底氣,悄悄握緊了拳頭,如果都四郎和燕小三真犯了渾,麻煩就大了。
仍是那間水榭,國君仍在喝酒,他拂袖負手,舉杯走到欄邊,遙指一片荷葉,悠悠道:“蕭戰英,你知道我為何喜歡這裏?年紀大了總會不時回憶過往,遙想那些炎炎夏日,我們也曾在這裏暢談人生,不分彼此,但人都會變,我變了,你們也都變了。”
“變的隻是身份,但心誌未改。”
蕭戰英在後麵回道,聲音似乎也遙遠起來,跨越到了曾經的年少輕狂之時。
國君轉頭看他,目光中突然有些恍惚,光陰流轉於眼眸,卻也僅僅是一刹那,他又清醒過來,“心誌未改?彼年天下分崩,各繼前製以正統自居,無人妄敢稱帝,現如今那高丘化外之邦卻一統塞北諸部,時而犯境擾邊,甚至大軍壓境,你以為是誰的過錯?”
大袖拂起,舉杯指著蕭戰英,“天下不統,外敵不休,要統就要戰,心誌不堅如何成事?如何還天下一個盛世?你對一個撿來的李念生尚狠不下心,讓我如何相信你心誌未改?嗯?”
蕭戰英凝視過去,目光交鋒,對抗著無上的權力,卻絲毫不肯退縮,“他是個好孩子,我堅信這一點,西街的事與他無關,那是魏詩詩和南宮芷的衝動之舉。”
國君猛然把酒杯砸了過去,哐當一聲,酒杯擦著蕭戰英的臉龐摔在地上,他厲聲道:“蕭戰英!你說他來自朝雲,把他說得要多慘有多慘,什麽打小獨居,什麽睡覺都嚇得蜷著身子,但你如何解釋他在朝雲默默無名?除非他一直隱藏著身份,這背後到底有何用意?以他的江湖背景,以他的才能,他竟然會淪落為乞丐之身,你相信他的那些鬼話嗎?嗯?”
“我相信他對風祥絕無惡意,我也相信他真心喜歡蕭家,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讓他走,永遠離開風祥。”
國君坐了下來,目光漸漸平靜,淡然一笑:“你對李朝還有印象吧?”
蕭戰英不由一愣,立即陷入了回憶之中,少時點了點頭,神色中帶著些沉痛,“怎會不記得,他性格豪爽,為人持重,彼年我們與他結識於江湖,還差點結為異姓兄弟,隻是你們身份尊貴,我……”
國君擺了擺手打斷他說話,微微歎了口氣:“我本以為他不會看重那無上權位,卻沒想到相別一年多他已是朝雲之主,或許與那個孩子有關吧。”
說到這裏沉默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麽,隨即笑道:“真是老了,時常記起過往,你去吧,李念生的事你不必管,他是不是真心留在風祥,自有他證明自已的時候。”
蕭戰英默默退下,這位國君的心思有多深他再清楚不過,今日無緣無故提起李朝必定大有深意。
他腦海中不免浮現出一個青紗遮麵的白衣女子,縱然那女子從不曾以真麵目示人,時隔多年他仍清晰得記得,那是個溫婉如仙的女子,彼年他所追隨至今的這位國君尚未繼位,也曾對那女子情根深種,隻是自知心誌不在江湖,從未表露出來,而白麟王應該就是這女子的孩子,卻不知後來究竟發生了何事,以至於李朝僅帶著一個嬰兒回去繼位。
他們也曾尋找答案,甚至隨使團前往朝雲,可惜李朝閉口不談此事,也不複往年豪邁之氣,此事再無結果。
蕭戰英心思紛亂,他不知君上為何會突然提起李朝,或許跟他一樣,君上曾有那麽一刹那懷疑李念生就是白麟王,這自然是最好的結果,有這種懷疑,他相信君上不會對李朝和那個女人的孩子下殺手,轉念又想,剛才君上說李念生若是真心留在風祥,自有證明自已的時候,這就說明君上的心態已經有了變化。
他總算放鬆下來,若真如自已猜測,那便再好不過了。
李念生此刻正在牢房中怔怔出神,對於眼下的處境他也束手無策,反正總不是要命的罪,他倒不太在乎,隻是擔心都四郎和燕小三犯渾,這時有腳步聲傳來,坐起身子看去,一道身影恰好映入眼簾,他不由一愣,千算萬算,卻沒算到來的會是這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