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有家歸不得
第103章有家歸不得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朗朗的書聲在青翠的山林間響起，讓每一個經過的人，都忍不住發自內心的微笑。
蘇芙還是一身青色的男裝，隻是頭上挽了個簡單的女子發髻，插著隻荊條簪子。
看起來膚色白皙了很多，臉色紅潤，正在教孩子們讀書。
韋家村的村民們湊錢在山外買了筆墨紙硯，紙是粗糙的黃表紙，筆墨也是最差的。
但蘇芙並不嫌棄，默了一本《三字經》出來，至於詩詞什麽的，她沒打算教。
這些孩子隻要能認識常用的漢字，會一些普通的算術，以後謀生就不用愁了。
至於孩子們學字就更簡陋了，她讓山寨裏的漢子給每人做了個沙盤，用光滑的柳枝書寫。
寫完了伸手一抹就行了，無限循環使用，還不費銀子，村民們自然都歡迎。
韋家村並不大，也就二三十戶人家，大大小小有一二十多個孩子，大點兒的孩子還需要給家裏幹活，隻能抽空來山上學點兒。
今日陰雨，孩子們到的齊，蘇芙教得也格外認真。
念了幾遍課文，又複習了之前的生字，再學了個新字，這才讓孩子們自行練習。
山寨裏空房子多，據說這個寨子是當年真正的山賊留下來的，規模不小。
而現在這夥人，確實是南越戰場上的士兵，隻是其中的原因卻有點曲折離奇。
李二雖然不肯跟她說，但耐不住其他人中有幾個大嘴巴，而且他們都把蘇芙當成了自己人，認為沒什麽好隱瞞的。
八年前征南軍開拔，他們並不是第一批。南越戰場上的規模並不大，卻打得慘烈無比。
關鍵是那邊山深林密，瘴氣濃鬱，又有許多毒蟲怪獸，而征南軍大部分都是中原人。
光是水土不服，瘟疫流行就死了不少人，打起仗來南越那邊靠著地利人和，明顯占了上風。
後來大長公主改變策略，從靠近南越的越州征調士兵，可惜弊端也很明顯。
這些人缺乏有效的訓練，整體素質偏低，隻能打散了編入老兵中間。
而且那時候大長公主才剛剛出山，因為戰爭的緣故，在多方勢力平衡之下，才組成了征南軍。
所以三萬征南軍裏麵，光派係就有五六個，再加上當地的三萬邊軍，打起仗來互相牽製，配合度很差。
戰爭失利之後，他們又互相推諉責任，造成了南越戰場節節敗退。
這些當初身在上京城的蘇芙，也隱隱約約聽到過一些，但並不清楚其中的內幕。
後來，隨著大長公主在朝堂上漸漸站穩了跟腳，連帶著也掌控了大部分征南軍的控製權。
戰爭這才朝著好的方麵發展，但也打得十分艱難。
李二他們所屬的右翼軍，恰好屬於朝中大將軍陳義威的屬下，而陳義威卻是堅定的保皇黨。
戰爭後期，經過數年艱苦的鏖戰，征南軍已經逐漸掌握了主動，眼看著大長公主的嫡係因為軍功而備受矚目。
陳義威也急了，暗地裏不斷給大長公主的左翼軍和先鋒軍使絆子，製造一些上不了台麵的小麻煩。
但這種行為卻引起了許多中低級軍官的不滿，身為軍人，誰不想堂堂正正地敵軍對決。好易
而李二雖然年輕，據說卻出自將門世家，二十多歲就已經是七品的盛京遊牧副尉。
意氣風發的奔赴戰場，滿懷著報國之情，本想著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卻不曾想到陷入了這樣的泥潭之中，心中常常憤懣不平。
南越奠定勝利的最後一戰，將八萬敵軍圍困在鳳凰山七天七夜，軍中群情激昂，都指望著活捉領軍的南越太子。
這一戰若是全勝，南越國將受到沉重的打擊，恐怕十幾年都難以恢複元氣。
可朝堂之爭卻深深地影響了邊境的格局，有人不希望大長公主取得如此輝煌的戰績。
右翼軍首領陳子雲秘密與南越高層達成協議，故作失誤，放開了一道口子，縱虎歸山。
為了假作失誤，小部分右翼軍被無情的犧牲了，陳子雲聲稱部下嘩變，不尊號令，導致整個右翼軍潰敗。
李二他們很不幸，恰好屬於被選中的那一部分人，究其原因，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從越州本地補充的平民，沒什麽背景。
無緣無故地遭到同僚的突襲，為了不走漏消息，血腥屠殺令下，一個活口也不準留。
一千來人，到最後隻有一百多人勉強逃了出來。其他人全都死得不明不白。
逃出來的人，還沒喘口氣，就陷入了新一輪的噩夢之中。
陳義威密令越州全麵追殺“叛逆”，一百八十多人，最終逃進越山的，隻有五十三個。
羅婆婆的大兒子，是李二的親兵，若沒有他提供的這一條退路，他們就隻有在無盡的逃亡中死絕。
但是很可惜，羅家老大還是沒能活到自己的家，倒在了進山之前的路上，死不瞑目。
他們逃進了深山中的廢棄山寨，靠著山下村民的包庇，苟延殘喘。
明明是浴血疆場的將士，卻莫名其妙地成了家國叛徒，被萬人唾罵，讓家族蒙羞。
有家歸不得，甚至有仇都不知該從何報起。
他們都是被大梁拋棄的孤魂野鬼，一輩子都頂著屈辱活著。
李二是他們中官階最大的，也是他們的主心骨，若沒有他的機智善戰，一個也活不下來。
可他們都擔心出自將門的李二，總有一天會拋棄他們，於是處心積慮要給他討個老婆，用妻子兒女來牽絆他的心。
盡管他們都是大梁的棄子，但從小到大接受過正統教育的李二，並不允許他們打家劫舍，攔路搶劫。
他們人多，都有些本事，即使光靠著打獵也能過日子。
可眾人心中苦悶，又滿懷著仇恨和鬱憤，偶爾發泄一下，隻要不是太過分，李二也都是裝聾作啞。
原本他們的打算，是想讓李二娶個村裏的姑娘。
可不知為什麽，明明有兩個姑娘都對他有意思的，可到最後都嫁了出去。
萬般無奈之下，他們才想出了這個搶人的主意。
隻可惜這裏商路斷絕，過路的女子簡直少的可憐，年輕漂亮又未婚的，更是一個也沒碰到。
就在他們失望的時候，好巧不巧的蘇芙就撞了上來。
於是山寨的老二周傳富，也就是那個經常發話的黑壯大漢，背著李二密謀了這場搶親大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