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 上山

  陸明偉那不像話的運氣，是整個村落公認的。


  否則，他們也無需演這一出，死皮賴臉的上門“借肉”的戲碼。


  上山的風險，不言而喻，尤其是臨近入冬，一旦碰上了外出覓食的異獸，那也是最凶猛的。


  所以陸明偉開口詢問，他們前來，是不是為了上山的事，一時之間，竟就無言以對。


  他們是為了“借肉”而來，卻從未有想過要上山送命。


  不過，陸明偉既然都問開了，他們也不可能回答不是，如果給予這個答複，這要拐彎抹角到什麽時候才能轉入正題？要知，他們登門造訪，就是因為看出，陸明偉學精了。


  “呃，嗬嗬.……其實，也就是這麽一回事。”精壯男子不自然地笑了笑，湊合著應付了一下。


  而他的視線，則還是在隱秘且鬼祟的打量著這不大的客廳。


  “幾日前，我已經說過了。”陸明偉瞥了五名村民一眼，平靜地道，“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都不準備再上山，如果你們要去，那就自行組隊。”


  精壯男子的臉抽搐了一下，強笑的道，“你，這.……老陸，你這麽做，就不太夠意思了吧！”


  這時，有了一名村民搭腔，“是啊，老陸，我們這不是經驗不足嘛！”


  “沒錯沒錯，這村落裏的人，就數你的本事最大！”
……

  這拍馬一旦起了一個開頭，慢慢地就有了無休無止的趨勢。


  精壯男子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咧嘴一笑，“怎麽著？老陸，你要是點點頭，我馬上就叫人準備去了！”


  他的笑容裏，隱隱透著一股胸有成竹的味道。


  隻因以他對陸明偉的了解，這一頂高帽子戴上去，就不容易脫下來了。


  反觀陸明偉，在聽得這一番話以後，如精壯男子猜測無異，他的臉上，不禁就浮現了一抹激動之色。


  但。


  最終，陸明偉隻張了張嘴，就又恢複了淡漠。


  “村長，我想，該說的，我都說了。”


  說著，陸明偉便低下頭，咕嚕咕嚕的將碗裏的湯水一飲而盡。


  精壯男子的瞳孔猛地就為之一縮，陸明偉的這個回答，著實是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可是，他畢竟是有求於人。


  準確的說，如今整個村落，都有求於陸明偉。


  東極，苦寒。


  尤其是將入凜冬。


  在這一片冰天雪地，想要找到吃的，那麽就唯有上山捕獵，才有可能獲取到食物。


  然而，那片山脈又是東極與中土邊界，綿延山脈，不僅生存著凶猛的野獸，也生存著普通人所不能力敵的異獸。


  按照祖輩代代相承的經驗，哪一次在凜冬上山，不是死傷一大片？這個小村落，經不起這種損耗。


  而陸明偉……則是個例外。


  沒錯，說得難聽點，在很早之前，這個村落就已依賴上陸明偉，這卻沒有辦法。


  因為在他們的記憶之中，還真沒有誰能夠獨自一人上山，還能平安無事，並且大獲而歸的例子。


  最重要的是，這還不止一次。


  在剛開始的時候，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是陸明偉掌握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高明的捕獵手段。


  但在後來，他們也跟著組隊上山了。


  也終是得悉，陸明偉高超的“秘密”手段，那就是，布置陷阱。


  他們也依樣畫葫蘆，也確實在那一年，整個村落，都獲得了充足的食物，無人因凜寒和饑餓而死。


  隻是在那一年，那支由村落的青壯組成的捕獵團體，卻有差不多十人葬身獸腹。


  因此才有了，陸明偉那不像話的運氣是整個村落公認的說法。
……

  這沉默的氣氛沉默了少傾。


  精壯男子咧嘴笑道，“老陸，不是我們強人所難，問題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還是差了你那點運氣。”


  陸明偉瞥了一眼低頭吃食的女人，暗暗一歎。


  “村長，我也說過了，這不是運氣。”


  “我們村子人多，但是可供捕獵的地方，就隻有一處，長此以往，山上的野獸就會變少……”


  說到這裏，陸明偉的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異獸吃不到野獸，那就會吃人。”


  “.……這也不是沒辦法的事嗎。”精壯男子強笑。


  “我告訴過你們，這食物夠吃，就差不多了。”陸明偉頓了頓，沉聲又道，“可你們還上了另一座山。”


  一個村民忍不住道，“老陸，你這就扯遠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不是，我們要解決的是怎麽過冬這個問題。”


  陸明偉放下了碗，說道,“還有一個月，在這個月，你們還可以上山兩次，山上的陷阱……我都做了記號。”


  他暗示的意思是，一個月是期限，一個月後，就大雪封山了。


  “.……老陸，你真不跟我們一起去？”


  這時，精壯男子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而陸明偉的沉默，則是間接的給予了答複。


  精壯男子看了看桌麵，那喝了一半的，骨多肉少的肉骨湯，又看了看陸明偉的女人。


  他沉聲說道，“老陸，我看你家的存糧也不多了，怎麽過這個冬？就算你不吃，嫂子也是要吃的吧！”


  聽得這個說法，陸明偉抬起了頭。


  四目相對。


  最終，精壯男子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他沒有忘記，早在幾日之前，他才帶著十幾個村民，向陸明偉“借”了三百多斤的肉食。


  “好了，老陸，這個事你再考慮一下，我隔天再來找你！”


  精壯男子撂下這句話，隨即大手一揮，便就帶著五名村民，如來時那般魚貫出去。
……

  大雪紛飛。


  六人，走在村道上。


  走著，精壯男子突然問道，“你們真的看清了？”


  “村長，我們都看清了，那傻子的家裏，確實是沒有什麽肉了。”


  “最多就還能撐三日。”另一名村民補充的道。


  “.……嗯，你們都給我看好了。”精壯男子的雙目，閃過一抹精光，“我就不信，他把家裏的骨頭都吃幹淨了，還能喝西北風填肚子不成？”


  “嘿嘿，村長，這明擺著是不可能的。”有人諂媚的迎合笑道。


  “哼，誰不知道不可能？村長的意思是，那個傻子說不準還藏了肉食。”


  “什麽？這不會吧！這傻子還真學精了？”


  “.……你說不是呢？”


  幾人冒著風雪，前一句傻子後一句傻子地，朝著村頭的方向，慢慢走遠。
……

  屋內。


  壁爐的柴火在劈裏啪啦的燃燒著，為這本就沉寂的氣氛增多了幾分壓抑。


  湯鍋的食物，還剩下小半。


  女人端坐在位置上，未有收拾碗筷。


  在那六個村民走了以後，她的視線就一直落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眉頭緊皺，似在考慮著某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也似在進行著艱難的抉擇。


  最終，他抬起了頭。


  搖拽的火光映照在臉上，透出的是堅決之色，“淑玲，要不你收拾收拾，我們明日，就先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