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我無懼於死
這是又一名族老。
而頂撞巫長河的年輕子弟，赫然是他的孫子。
巫長河這道劍指，直接貫穿了那名年輕子弟的金丹。
他估計在二十二三左右，已是到金丹初成。
或許，他的天資，算不得上好。
或許縱其一生，又修煉了完整的巫家功法，成就不過是金丹大圓滿而已。
但作為一名血緣較遠的旁係，已是實屬不易。
要想，又有多少巫家子弟，一生都困在第三步巔峰，甚至往下。
超級高手之境，都已是巫家的主力。
卻是隻因一場小爭執，頂撞了巫長河兩句，就橫死當場。
沒有人說話。
並不代表是無人夠膽出頭。
隻是……
他們吃驚。
他們不解。
他們皆是無言。
甚至……就連那名族老，麵色灰白跪倒在地，絕望地看著，已經了無生機親孫子。
轉而望向展台之上，巫十九與巫長河父子二人一眼。
之後，僅僅淒涼歎氣，“真想不到，我家即將要連辦兩門喪事。”
他抱起孫子的遺體，滿身疲憊，舉步離去。
巫十九的眼角抽了抽。
他作為巫家家主，在這個時候，必須得做些什麽。
每一個家族，規矩都是大致一樣的。
殘害族中弟子性命，是犯大錯。
隻不過是，巫家這上千年來，都從未有人犯過這等錯誤。
“且慢。”巫十九說道。
那名族老停頓一下，轉過身來。
他滿臉死灰，“家主，還有何事？”
“這件事.……我會做出補償，就不知你還有幾個子孫？”
巫十九歎了口氣，說道，“我可從中挑選一人，親自教導。”
他選擇了避而不談，巫長河所犯之大錯！
因為若是較真……就是死罪。
族老搖頭說道，“獨孫。”
……
巫十九一愣，又道，“那，膝下有幾子女？”
“原有二子，往年出外遭到暗殺，身死已有三十多年。”
“而後一子，在幾年前，大雪山之巔，為巫家爭奪青蛟內丹，被青蛟所殺.……”
“僅存.……一根獨苗而已。”
族老聲音沙啞，語氣雖然由始至終，都較為平靜，卻是說道最後，已老淚縱橫。
部分不知這名族老情況的巫家族人，皆是動容。
這族老一家.……
怪不得，這年輕子弟在未死之時，為了長輩如此頂撞。
一時之間，場中更是沉悶，壓抑。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挺了挺有些佝僂的背脊。
“在我離世後，還請家主操心，安排兩塊荒郊野地，葬我爺孫二人，家中兩個寡婦，就讓她們回各自家族吧。”
“.……族老，你這一生，為巫家付出如此之多，應當葬在族中墓地。”
有人悲慟出聲。
“罷了，罷了，葬在族中墓地，我怕我這孫子，死不瞑目。”
他滿臉倦容，蒼涼一笑，“黃泉路上孤單，我倆爺孫，不妨就一起，走上一趟罷。”
說完，他不再回頭，緊緊抱著懷中遺體，步伐蹣跚走了出去。
“難道中了血氣之毒，就一定要死？”
又有一名年輕子弟，不甘哭問。
沒人回答他的話。
隻因，已身中血氣之毒的族老，著實不願讓子孫所知。
而其他人，則是無法回答。
更是有不少年輕子弟，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再也無法忍耐，泣不成聲。
巫十九沉下了臉，眼前這一幕，已經超乎了他的預料，局麵似乎有了控製不住的勢頭。
反觀巫長河，麵無表情，隻是眼中，摻雜著怒火與心虛。
不過，他認為自己做的沒錯。
是的。
殺害族中子弟是不對，但是頂撞家主，以下犯上就對了？
這接二連三，就已是死罪一條！
否則，這巫家家主的威嚴，還剩餘幾何，還有什麽資格統領巫家！
年老的巫沙走出，拱了拱手，宛如剛才發生的悲劇，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家主，我亦有一問。”
他卻不看巫十九是否同意，便緩緩道出。
“那劍牢外發生之事，與陸羽誘拐大小姐，是否有其內情？”
巫十九與巫長河父子二人，身形猛地一頓。
“我聽陸羽言辭，稍感迷惑。”
……
良久。
巫沙未見巫十九答複，說道，“既然家主不便回答，我亦不再下問，但在場的小輩，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
“請巫沙族老明說！”
有擦著眼睛的年輕子弟說道。
“還請明示！力所能及之內，我們當盡力做到！”
又有年輕子弟應和。
這是巫沙的要求，也是巫沙的意願。
巫沙在巫家的身份不尊，卻是地位甚高。
他們作為後輩，也不忍拒絕。
巫沙沉吟地道，“日後，你們哪個若是遇上大小姐，還請幫我細問，今日之事究竟為何。”
“.……我無懼於死，不過是想死得明明白白。”
巫十九的麵色，猛地連變數變。
巫長河已目光陰鸞，死死地盯著巫沙。
沉默。
……
沉默。
繼而，就是一片沸騰。
……
“嗚嗚！巫沙族老，我答應你！”
“.……我也答應你！”
“我也是！”
……
巫沙伸手虛按，待人聲漸落。
突然，他搖頭失笑，“各位，我有個提議，既然死不可免，那就不能死在家中，玷汙了地方。”
“我們不妨聚在宗族祠堂，一起攜手上路，如何？”
巫沙坦蕩笑道。
沉默。
又是沉默。
直至有一名族老走出，抱拳沉聲說道，“那就遂了巫沙族老之意！”
百餘名巫家族老，亦是雙手抱拳。
他們的態度，表明了一切。
“不行！我不同意！”巫長河麵色數變，大聲說道。
巫沙轉頭，瞥了巫長河一眼，“為何？”
巫長河頓時語窒，片刻他才鐵青著臉，硬生生地擠出一句，“巫家有規，無大功績者，不能死在巫家祠堂！”
“我等百餘族老，為巫家而死，我想應當算大功績，家主，你說是與不是？”
巫沙語氣淡然，望向巫十九。
後者卻是動了動嘴角，已是一臉煞白，說不出隻言片語。
“既然家主默許，那麽我們就此拜別！”
巫沙黯然一歎。
這一拜，就是訣別。
行過拜禮，他就帶著幾百名族人，浩浩蕩蕩地走往巫家祠堂的方向。
……
巫家祠堂。
巫沙一到這裏，就做出了安排。
那就是除了像他這般，中了血氣之毒的族老。
其餘人等，不準靠近百米以內。
得到其餘族老認同，年輕一輩不管願與不願都被遣散。
並且，囑托另外幾名，沒有身中血氣之毒的族老。
那幾名族老問是為何，他隻是淡然地說，他們將死之時，血氣恐怕溢出。
萬一沾染，也是白白送死。
幾名族老皆是凜然，保證絕對不容他人靠近。
如是，百餘名族老在他的帶領下，紛紛昂首步入巫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