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瘧疾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聲音讓林銳猛然警覺。這是腳步踩斷地上枯枝的輕微脆響,動物是不會發出這種聲音的。因為動物的腳爪都很柔軟,而發出這種聲音,隻有穿著硬底的軍靴才會這樣。
林銳猛然警醒,將身體緊緊依附在大樹的一個枝丫上,輕輕地拔出了佩帶在肋下的匕首。黑暗之中確實有人在接近,而且不止一個。林銳隱伏在樹上,他的手掌心已經微微出汗。鋒利而沉重的戰鬥匕首,通體都經過亞光處理,在黑暗中沒有一點亮光。但是卻更加的致命和危險。
下麵的人分散前進著,晃著手裏的電筒和照明具,小聲說著一些林銳根本聽不懂的語言。光影晃動之間,林銳看到了他們背在身後的武器。是鄧比將軍手下的叛軍!
這些人應該是得到了礦區守衛的通知,連夜趕來搜尋林銳的。幸虧林銳警覺,先一步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爬在了樹上休息。避免了臨時慌亂,產生什麽動靜而被發現。這些武裝叛軍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要搜索的人就在自己的頭頂,反而個個彎著腰小心地盯著前麵,走了過去。
林銳微微鬆了一口氣,如非必要,他實在是不想再引發不必要的戰鬥。現在敵眾我寡,主動引發戰鬥是很不明智的行為。隻是不知道這些叛軍還要在這個區域搜索多久。
林銳輕輕在樹上挪動了一下身體,使自己更加緊貼樹枝。就像一隻夏夜裏依附在樹上的蟬,隻要不主動的發出鳴叫,就沒人會發現它的存在。叛軍的搜索很快就過去了,正在林銳打算鬆一口氣的時候,他發現遠處有有人接近了。林銳暗自咒罵了一聲自己糟糕的運氣,因為他發現這次接近的人很可能是那支神秘部隊的成員。
他們遠比那些叛軍更謹慎,也更仔細。林銳注意到他們沒有用手電等照明裝置,這說明這些人的裝備更好,很可能配備了專門用於夜戰的微光夜視儀,或者熱成像儀。如果是後者,那麽林銳將會很容易被發現。他身體所散發出來的溫度,會讓他在熱成像儀之中顯出一片高亮的區域。
就算是他藏得再好,隻要有人稍微抬一下頭,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樹上藏了一個人,然後就會招來一陣亂槍射殺。而更糟的是,槍聲將會引來更多的敵人。想到這裏林銳就覺得頭皮發緊,他意識到不能再這樣待在樹上了,得趕緊想辦法開溜。
於是林銳不再猶豫,將武器背在身後,順著樹幹無聲無息地滑落了下來。但是在樹下,就意味著他更容易被發現。他根本不敢有多餘的停留,輕手輕腳的向左側移動,因為那裏有一個水塘,他或許可用來暫避一時。
就在林銳輕手輕腳來那個水塘的時候,他又傻了眼。因為這個水塘看起來倒是不小,但是太淺了。二三十公分的水深,根本不足讓他潛水以隱蔽身形。林銳心中一陣狂跳,根據他的估計,那些敵軍最多隻要五分鍾就能搜索到這裏,到時候他將無所遁形。
情急之下,林銳將心一橫,雙手捧起了水塘裏的爛泥,將自己滿頭滿臉塗了一個遍,又在爛泥裏滾了幾滾。直到確保自己成了一個渾身是粘稠爛泥的泥人,才匆匆滾到了一邊蹲下,悄悄拿出了那支Ak47。
雖然他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但是一旦這些武裝分子發現自己,一場惡戰就在所難免,他也就顧不上這麽多了。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身上的這一身冰冷的爛泥,也許它們能夠遮掩自己身上所散發的熱量,讓那些武裝分子不會那麽容易地發現自己。熱成像儀需要感知熱量才能顯示出不同的物體輪廓,溫度越高,所發出的光越高。理論上隻要他的體表溫度不被熱成像儀讀出,那麽他就不會被發現。
但是這一身爛泥能不能隔絕自己身上所散發的熱量,這麽做究竟有沒有效果,林銳的心裏也在直打鼓。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林銳端起了手中的Ak47隨時準備在自己暴露之後的,搶先射擊。他的手指已經預壓到了扳機上,心卻已經快跳到嗓子眼了。
也許這一身冰冷黏膩的爛泥漿真的產生了作用,這個搜索小隊居然硬是沒有發現蹲伏在一旁草叢裏的林銳,而是繼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靜靜地等著他們消失在了夜晚的叢林之中,林銳才像是虛脫一樣鬆了一口氣,他的這條命又一次撿回來了。
剛才如果被發現了,林銳少不得要經曆一場苦戰,即便他能夠順利清除掉這個小型搜索隊,也難保自己會在更多隊伍的夾擊之下全身而退。倒是他急中生智,挽救了自己。而這一身水塘裏微微散發著惡臭的爛泥,卻是實實在在的救了他一命。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那些武裝分子和叛軍們會合在了一起,很顯然他們都是一無所獲,隻得下令撤退。
等這些人全部撤走之後,林銳才算是徹底地放鬆了。精神高度緊張之後的放鬆,和一身的冰冷的泥水,再加上夜晚帶著寒意的冷風,讓他昏昏地睡著了。等他醒過來之時,林銳覺得渾身都在酸痛。受傷的左手,手腕腫得不成樣子,而且頭暈得厲害。林銳發現勉強走了幾步之後,就喘息得厲害,而且自己在不斷地發抖。
在非洲初夏的季節裏冷得發抖,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現象。林銳知道自己病了,連續發冷、發燒、冒汗、頭痛、肌肉痛和疲倦。這是典型的瘧疾症狀。瘧疾這種古老的疾病,雖然在現代已經不是什麽大病,但是仍然是當今人類的最大殺手之一,而在衛生條件相對較差的非洲更是主要的致命疾病之一。
林銳突然覺得很悲哀,也許自己在經曆了血戰和驚心動魄的逃亡之後,卻會死在這片陌生的非洲叢林之中。而死亡的原因並不是在於槍彈,而是疾病。也許非洲的三大特色並不是黃金、鑽石和象牙。而是饑餓、戰爭、和疾病。
他吃力地靠在一棵樹下,拿出了攜帶的單兵急救包。裏麵有幾顆消炎藥,或許能夠應急,讓自己減輕些症狀。
在服用了藥物之後,林銳再次起身,向著樹林外麵走去。他看了看GPS顯示,知道自己在往北走。這並不是回去的路,但卻是脫離叛軍控製區最近的一條路。但他必須穿過一片更加荒蕪的非洲荒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出那片荒原。但是他必須試一試。因為相比留在這裏,這是一條唯一可行的出路。
他強打起精神,又用頭盔上的通訊器嚐試了一遍聯絡。依然毫無反應,通訊主服務器依然處在維護之中。林銳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所以也談不上有多失望。與其坐等救援,還不如獨自奮力求生。無論如何,要想活下去他就必須盡快脫離這片叛軍控製區。於是,他有些腳步踉蹌地再次上路,向著叢林以北的那片荒原走去。
這是一片典型的非洲荒原,平靜而荒蕪,遠處的金合歡樹,還有偶爾遇到的野生動物,都充滿了勃勃生機。但林銳卻無心欣賞這種壯美的景色,如果一個人已經病了,卻還有心情去欣賞這些,那麽隻能說明他病得不夠重。而林銳卻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如果不是過人的身體素質和強韌堅毅的意誌,他甚至走不出這片荒原。而林銳卻硬是靠著自己的雙腳,拖著病體,用了一整天的時間穿過了這片荒漠。在他看到遠處依稀出現的非洲村落時,他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他一直憋著的一口氣終於泄了,然後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徹底混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這個非洲村落裏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幾天,但是他感覺到自己的症狀輕了很多。他的周圍是一群黑人,這些人像是當地的某個部落,他們把某種白色的東西塗在黝黑的臉上,僅露兩隻炯炯有神的大眼,就像是敷麵膜一樣。長發編織成整齊細密的長辮子,用泥土、油脂固定長辮而不拆散,辮子上鑲墜著彩色的珠子、閃光的銀片、銅環。有的把頭兩邊剃得精光而中蓄長辮,有的長辮上頂著獸物的長毛,身披兩塊紅色黑條布。
看到林銳醒了過來,這些人都在相互說著些什麽,但明顯是某種部落土語。林銳一句都沒聽懂。但看起來,自己是被這些非洲部落的村民給救了。林銳搖搖頭,有些吃力地道,“你們有水麽?水……”他做了一個喝水的手勢,用英文重複道。
其中一個年長的黑人點點頭,遞給他一個像是碗一樣的容器,裏麵是一些液體。林銳接過來一飲而盡,喝下去之後,他才有些微微皺眉,因為他喝下去的東西不像是水,而像是牛奶,不過和牛奶相比更有一種血腥的鹹味。這竟然是一碗摻了牛血的牛奶。
看到林銳喝下了帶血的牛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些黑人都麵露驚訝和欣喜,大聲地道,“摩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