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以下是啃書網KenShu收集並整理,版權歸作者或出版社。
又夢到那個場景了。其實起床之後已經忘記了大半過程,隻是陳宇仍然記得,那蜘蛛的螯牙如何重重咬在自己精神體的翅膀上,一口撕下,大口吞吃的模樣。雖然隻是個精神體,並不是真實世界,可那清晰火辣的痛感仿佛還殘留在自己的手臂上,耳邊也依稀回響起對方沾滿口水的咀嚼聲。
無法明的一陣後怕或恐慌湧上心頭,陳宇不由撫上自己完好的右手,狠狠一把掐下,好似就此可以更快確認自己身體的完好。灼熱的痛感並沒有辜負他的期待,這種更真實猛烈的疼痛很快取代了大腦裏的印象,也多少驅散了因為長時間沒有活動引起的肌肉麻痹。他長長籲了口氣,下床穿衣洗漱。
蘇嘉文搬走後,肖少華就不用了,梁銘也開始了夜不歸宿。他打著電話跟不同的女人調情,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幽會,看也知道是怎麽回事。陳宇不是沒鄙夷過對方的這種行為,然而梁銘一句話就打發了他,“你這種死同性戀怎麽知道女人的好”當時除了他竟無一人在場,氣得陳宇一把將手機砸了過去。機子失了準頭,沒打中對方,砸在牆上,算是報廢了。偏偏梁銘跳開後,理了理衣領,還來了句,“鑒的q,還挺貴的哈”完當沒事人走了。
陳宇自覺遭了屈辱,要跟人拚命,但也不願跟人訴苦,讓人知道自己丟了麵子,就這樣一直憋在心裏,看到梁銘就心裏冒火。梁銘似有所感,找了個周末就迅速拎了個箱子跟外麵女人過二人世界去了,陳宇沒能找到機會報複,除了時不時得應付哨兵的召喚,學校實驗室的事情也多,漸漸將這一茬忘在了腦後。
隻是有時,醒來或回來,看見空無一人的宿舍,陳宇有種自己睡在巨大墳墓中的錯覺。無人能聽,無人能。就連所謂的“靈魂伴侶”,也不能。
他刷著牙,看著鏡子裏臉色蒼白麵容消瘦的青年,漫不經心地想到,這一次是翅膀,上一次是腿腳,下一次會不會就輪到他的軀幹了呢
如果重要的心髒或者大腦,被吃掉的話,會怎樣
以前聽過哨向死後,精神體會跟著消失。那麽如果反過來呢似乎目前所有的記錄都指向於隻要哨向沒有失感或身亡,精神體便會一直存在,無限重生。可如果精神體消失了呢
他看向自己手掌。是切實的存在。
他看向自己的腳。也依舊完好。
可他仍然記得,這一次夢中,他的寒號鳥,的確少了一隻腳。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被那頭蜘蛛輕易抓到。
下一次,夢中,是不是就看不到他的翅膀了
思及此,陳宇忽然地打了個冷戰。
“你啊,就是太倔了。”
向芳楠,一名五十多歲的女向導,也是他的指導員,此時正坐在對麵跟陳宇絮絮叨叨。五十多歲,早該是正常向導們失感退休的年齡,然因為她人緣好,待年輕的向導們如同自己的孩子,其精神力指數雖低,卻並非完全消退,加上向導之家殷殷挽留,退休前又多了陳宇他們兩批。
“本來向導嘛,性子高傲點也沒什麽不好,可你這,分明就是跟自己較勁啊。呂峰那孩子我看過,挺精神一夥子。就算有什麽不對,他賠了那麽多不是,你也該消氣啦。”向芳楠著,看到陳宇聽到她提到“呂峰”,也就是他哨兵的名字,又轉過頭一臉煩躁不願多的樣子,無奈地拍了拍年輕向導的手,歎了口氣,“你們呐,還是太年輕。該讓的時候,還是退一步好。不過感情基礎不深,也有感情基礎不深的好處。”
見陳宇聞言轉過頭表情吃驚的模樣,呂芳楠笑,“怎麽啦,覺得我就隻會逼你去跟哨兵好沒那個道理。還不都是為了你好。”
陳宇很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呂芳楠卷起桌上的冊子作勢要打他,陳宇連忙躲,老向導揮了兩下沒碰到人,將冊子扔到一邊,“算了。”她繼續道,“你也甭太較真,不還有個法麽,哨向時感情越好的,失感後分的越快。”
陳宇第一次聽到這種法,大感新鮮。
呂芳楠笑道,“人呐,誰都不能陪你走一輩子。能走一段路也好。這就像熱戀時越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平淡期分手的就好像仇人,因為經不起那落差。你以為是靈魂伴侶,哪知道有一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精神體看不到了,情緒也摸不著了。沒了精神共鳴,彼此在各自眼中就沒了光環,就好像那唱大戲的卸了妝下台來一看,謔好一個黃臉婆和滿是皺紋的老頭子”
陳宇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
呂芳楠講得更起勁。
“前麵幾十年的感情基礎,那都是屁。男人變起心來,那叫個狠啊。一個男人一個女人,有了孩子還能忍忍。兩個男人,相看相厭,又沒了什麽解除綁定精神斷連的後顧之憂,分起手來還不是一拍兩散當然,還是白頭攜手的多。”老向導到這裏突然頓了一下,她看了眼手機,皺了下眉頭,其內容並沒有讓陳宇看到,僅能捕捉到一點類似驚詫錯愕的情緒,但因對方也是經驗豐富的情緒大師,很快將這些外放波動重新封閉。
“怎麽了”陳宇問。
“沒事兒,還不就是塔啊新訓那些東西,”呂芳楠將手機放包裏,繼續跟他道,或出於過於敏銳的知覺,陳宇從對方眼中看出一點類似愧疚他並不確定,依舊直直注視著那雙上了年紀略顯渾濁的棕瞳。呂芳楠些微避開這樣的視線,再次拍了拍對方的手,“情啊愛啊,其實穿了到最後,也就是一種生活習慣。你們呐,精神什麽的是假,把日子一點一點踏踏實實過下來才是真。”
隨後的心理輔導,也都是老生常談,陳宇聽了幾年,耳朵都要起繭子,就嗯嗯啊啊跟應付他媽似的敷衍了過去,他心裏一邊想著姓呂的哨兵到了晚年一臉老掉渣,自己毫不留戀將對方拋棄對方遭受打擊的樣子就覺得挺爽,一邊又覺得先頭這幾十年要忍過去簡直折磨,還不如長痛換短痛,解除綁定強製斷連的痛苦未必撐不過去,但他卻是個極其怕痛的人,平時打個針都要糾結半,能吃藥絕不打針,開學那會好似開了掛,還是院長帶他去了趟後山的療養院,一個哨兵意外身亡斷連女向導的慘狀嚇得他怔在當場,永難忘懷。
哀嚎,猶若實質的絕望從遍布紅絲的眼中淌出,淚水如滴血。
“這就是情緒崩潰。”年邁的老院長輕聲出了幾個字,“顱壓過高,她快挺不過去了。”
陳宇快速穿過研究所的走道,到了他們的實驗室。
“欸呀你們都聽了嗎,研究催化劑那組這回死了十幾個人”有同事這麽問。另一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什麽十幾個,你看布告欄了嗎就六七個,其它都是部隊的人。”
有人插嘴:“可那六七個也了不得啊,兩個院士呢。”
“不還有個院士在失蹤嗎”又有人問。
“失蹤都是官方法啦,誰知道是不是投靠恐怖組織了”一人答。
“你他們沒事投靠那個什麽組織做什麽”一個哨兵問。
有人特意壓低聲音:“聽都是等級可高的那種向導也不知道他們有哨兵沒有”
“怎麽可能沒有,沒哨兵一群向導能幹什麽”著幾個哨兵研究員低聲嘿嘿地笑了起來。
“欸那你們知道新組長是誰定了嗎”話的第一個人又問,“付那誰誰的位子怎麽辦”
他付那誰誰,指代的就是付昱淩,此事一出,付昱淩三個字仿佛成了禁詞,人們提起的時候也沒了以往那些尊敬或語含恭維的綽號,一句付那誰誰或那個向導,眾人也就心知肚明。
“什麽怎麽辦總有人要頂上吧。就是那個肖什麽,聽大一就進了實驗室,在羅老板手下幹活,去年剛跳的槽。”
有人提醒他:“八二級寫那篇歐射線對精神邊緣蛋白表型,那什麽激酶抑製的特異性與作用機製的那個,肖少華啊。”
一提這篇論文眾人都想起來了,因為上了自然,現在做這方麵的多少繞不開都會引用,用的時候沒覺得怎麽樣,用完了現在回頭一看,臥槽,這不是他們師弟嗎眾人一時語塞。
“嘿來啦,快快快,”跟陳宇比較熟的一個哨兵盧瑋看到他來了,跟他打招呼,“我記得你也是八二級的吧你認不認識你們專業一個叫肖少華的”
自從陳宇轉了項目組,因為再不想看到汪新宜跟肖少華那幫人的臉,在全新項目組中總算獲得了一些喘息。現在這些人提起肖少華,就好像往他臉上扇巴掌。陳宇心中不快,然而並不想表現出來,他勉強勾起嘴角笑道,“我知道。不過我們不熟。”
問話的人偏偏火上澆油,“哦,那他當了組長助理你知道吧”
什麽一串莫名怒火頓時衝上心頭,胸腔一下子像要喘不過氣,陳宇一把抓緊衣襟,麵上仍是平淡,“關我什麽事。”
“聊聊唄,出了這麽大事還不讓人聊聊”盧瑋笑,又對其他人道,“不過這組長助理也沒那麽好當啊,得先看看組長是誰。柴啟這人我知道,七一還是七二級的那會不出了個事兒嘛,當時是數據偽造,學術作假,都要畢不了業了,結果一轉身就撈了個院領導的女兒當向導,然後院方那邊施壓,幾個大牛聯手才把這事壓下去。”
“那這肖師弟到了這人手下可有好果子吃了。”一個哨兵研究員笑道。
“誰不是呢,”剛八完柴啟,盧瑋又掉頭起了另個,“這肖少華現在起來跟汪娘娘他們平級,還不是被罵得狗血噴頭我一朋友之前去拿樣本,經過他們會議室,裏麵罵那新助理罵得可難聽了,聽得她都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淚。”
聽到肖少華被罵,陳宇頓時有了點興趣,“哦,他不很厲害麽他組長怎麽還罵他”
“就是厲害才更要罵啊,不罵這風頭都被新助理搶了,他這正研究員代組長的臉麵往哪兒擱”盧瑋道,又學柴啟話的語氣,表情一變,桌子一拍:“姓肖的你給我聽著你他媽要當這個助理就給我好好當不該你碰的事情就不要碰遞質表型這麽重要的研究數據是你能插手的嗎你算個什麽東西,一個助理研究員而已正研究員的東西是你能亂碰的嗎再有下次就給我收拾包裹立馬滾蛋”啃書網KenShu收集並整理,版權歸作者或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