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冤魂
瑞承王不覺得這事有多嚴重。
慕氏也沒指望瑞承王真信了她說的,她跟瑞承王說這些,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免得事情發生的時候,瑞承王又說什麽不早告訴他之類的。
之後瑞承王有些遲疑道:“秀文懷了身孕……你畢竟是她的嫡母,是不是該過去看看?”
“我已經交代世子妃了,稍後世子妃會去的。”慕氏麵上很是冷淡,能讓湯氏去做做表麵功夫已經是她對秀文最大的忍耐。
一個姑娘家,出閣前出閣後鬧得娘家婆家都不得安生,這在大周就算不是數一,也能排上前三,對於這樣庶女,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來往若是過於密切,隻怕會惹麻煩上身。
瑞承王也無話可說。
過了幾日,在湯氏查出,秀文出嫁之後帶過去的一個陪房在寧雅兒鬧出事之前,頻頻回到瑞承王府,那個陪房還有個親姐姐留在瑞承王府當差,是在廚房管著下人飯食的,恰恰可以接觸到寧雅兒,這幾日,那下人說,那姐姐出手突然闊綽起來,經常弄些好酒好菜招呼請客吃酒,府裏這些老人七拐八繞的都能沾親,難怪寧雅兒一個弱女子能從瑞承王府那麽直接的跑出去。
查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慕氏讓湯氏也不要再查下去,因為真查出真憑實據反而不好收場,這也難以對秀文安上什麽罪名,她就算沒有推得一幹二淨,一句同情寧雅兒,不忍看她被折磨至死,旁人又能說什麽?
府中人心中有數。日後好好提防就是了。
然而沒等慕氏想出什麽好法子,警告一下秀文,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了回來,秀文小產了。
正巧在湯氏去看過秀文之後,據說吃錯了什麽寒涼之物,而秀文一口咬定,是燉了娘家送來的人參之後才覺得身體不適的。
楊家有向瑞承王府興師問罪的意思。
慕氏根本也不辯解。沒有證據。楊家也隻是旁敲側擊,她如今擔憂的事另一件事,思忖了幾日之後。當即做了一個決定,帶著世子一家回鄉下老宅住一段時間。
避開燕城這些是是非非,至於府內的一切,隨便瑞承王如何。隻不要牽連到她母子就好。
出於對時事的敏感,她隻覺得燕城最近很凶險。沒有什麽理由,就是一個直覺,憑借女人的直覺,她躲過了無數次算計。就算此舉會讓人覺得她心虛,她也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某些風言風語終究隻是一時的。
……
皇宮中。
得了消息的楊妃,像皇帝哭訴。瑞承王妃如何的歹毒,竟然陷害外嫁的女兒,要皇帝替楊家做主,嚴懲瑞承王府一幹人等。
皇帝聽得頭都大了,什麽下藥,什麽小產,這不由得又觸動了他的舊恨,礙於對楊妃的情分,一直隱忍著。
憤怒過頭的楊妃沒有留意皇帝的神色,隻顧哭訴,“皇上,你要替臣妾一家做主?瑞承王妃實在說太過分了,如此毒婦怎麽配得上一品王妃的身份?”
皇帝按捺住性子,好生勸道:“愛妃先別著急,這事還得再細查,據愛妃所說,隻是一些猜測,並無實際證據,興許這隻是一場誤會,你想想,太醫也隻是懷疑,並沒有查到秀文是誤服了何種藥物,藥渣中也並未查出什麽,怎麽能就此斷定,就是瑞承王妃所為呢?”
“皇上,你有所不知,有些寒冷之物,可以塗抹在食物上,煮過一遍之後融在湯中,人喝了湯才中毒,藥渣上殘留的根本就不多,驗不出來的。”楊妃著急之下,又道,“更何況,那藥隻針對懷有身孕的婦人,對於旁人,確是無礙的,人參珍貴,更何況,據臣妾所知,人參是大補之物,某些下人,會將煮過的人參再煮一遍來喝,這就藥渣中驗不出什麽了……”
隨著楊妃的喋喋不休,皇帝看楊妃的眼神越來越冷了。
楊妃終於感覺到皇帝的不悅,那雙眼睛似乎隱隱有怒氣在醞釀,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道,“皇上,您怎麽了,怎麽這樣看臣妾?”
“朕隻是覺得,愛妃對於如何對孕婦下藥之事倒是精通得很啊。”皇帝的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捧出來,看向楊妃的目光更是冰冷如刀。
楊妃心一驚,頓時也想到了先前嚴妃之死,暗暗悔恨,聽了娘家母親進宮的哭訴,說是楊家眼看著要有嫡孫,還是從秀文縣主的肚子裏出來的,更是尊貴無比,娘家人正高興,結果卻出了這種不幸。
之前也給兄弟找過許多通房,卻沒有一個能懷上,好容易秀文懷上,卻流掉了,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讓別的女人有孕,眼看著楊家嫡出一脈就要絕後了,她心裏一急,就有些亂了陣腳,居然無意間痛了皇帝的痛處,情急之下,隻能結巴道:“臣妾也是剛剛聽母親說的……內宅中不少婦人就喜歡用這種方法暗害她人。”
“是麽?那麽愛妃的母親都是聽誰說的?又是那個惡毒婦人曾經用這方法害過人,愛妃隻管說出來,朕頭一個來懲治這些毒婦。”皇帝盯著楊妃,一字一句說道。
“這,這……母親並未說清楚,再說了這些隱秘之事也隻是內宅之中流傳……並無確鑿證據證明誰用過……臣妾不敢亂說。”楊妃慌亂之中,說話更加結巴起來。
楊妃的狂亂看在皇帝眼裏就是心虛的表現,盛怒之下道:“那就是道聽途說而已了?不過這等無證據之事,愛妃倒是說得又如妾身經曆過一般,真沒想到啊!”
“皇上……”楊妃眼見情況不妙,撲通一聲跪下了,梨花帶雨一般,哭道,“皇上明鑒。臣妾真的隻是擔憂娘家,一時就說錯話了。”
“愛妃不必如此,朕倒覺得愛妃說的句句屬實。”皇帝盛怒之下,語氣卻越發平靜起來,還將楊妃扶起,“愛妃身子弱,還是好好保重身子。別想太多事。最近朕事務繁忙,可能無暇顧忌愛妃。”
“皇上……”楊妃這次真哭出來了,扯著皇帝的衣袖哀哀懇求。
皇帝這次不再有憐香惜玉之心。用力推開楊妃,命宮人好好照顧楊妃,這就頭也不回的離去。
隨後,皇帝下了一道口諭。說是楊妃身子不適,需要靜養。各宮嬪妃不得隨意打攪,楊妃宮內之人也要盡心伺候主子,不得外出。
此口諭,明著是照顧楊妃。其實無異於將楊妃打入冷宮。
各宮妃嬪暗暗興奮得同時,不由得也悄悄打聽了一下,看看楊妃到底是因何激怒皇帝。
得到的消息是。楊妃不知天高地厚,她娘家內宅發生的一些齷蹉事。居然也要皇上做主,這天子又不是民間三姑六婆,還能管這些個閑事不成?自然就不耐了,再說了楊妃自從紅美人得寵之後,恩寵打不如前了,皇帝估計早就厭煩她,這時候正好找個借口厭棄。
宮裏的消息有時候流傳得也快,消息傳到剛剛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燕城的瑞承王妃慕氏耳朵裏,慕氏驚訝之餘,更加覺得自己的決定沒錯。
早就知道事情詭異,年前還聽說楊妃給定王府送了兩個美人,之後又慫恿皇帝給定王妃派去了許多嬤嬤。
這不,沒過多久,楊妃就倒黴了,這定王離開燕城才多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定王妃沒了靠山,就軟弱可欺呢,殊不知,有些女人玩弄權謀來,可比男人在行多了。
內宅婦人之間的糾紛,自然是婦人自己出手解決,顯然這定王府是一個厲害角色,不聲不響之間,就把對於她有威脅之人給除掉了。
慕氏判斷事情,不問緣由,也不重過程,就看結果,表麵看楊妃,秀文,還有瑞承王府之間似乎沒有什麽聯係。
但認真追究起來,很多事情都有定王妃隱隱約約的影子,而這些對定王妃有敵意的,莫名其妙就那麽消失或者失去了威脅性,但沒有一絲直接證據,能證明定王妃跟此事有關。
就比如秀文小產,楊家跟定王府說是沒有瓜葛也不為過,兩家也沒有走動過,但經過寧雅兒,某些事就是能串起來,最終的獲利者就是定王妃。
慕氏自問,不是人家的對手,也不想要卷入這些莫名其妙的爭鬥,惹不起還躲不起麽?她還是帶著兒子媳婦到鄉下住個一年半載的,等事情過去之後,看看再決定回不回來吧,也許鄉下山清水秀,比較適合靜養。
剛開始,世子妃湯氏還很不樂意,覺得她們這樣一走,豈不是將整個瑞承王府讓給三房他們?
慕氏也懶得跟湯氏廢話太多,湯氏小聰明是有,就是把握不住大局。
不就是到鄉下小住一陣子麽?這瑞承王又不是老糊塗了,能在這一年半載裏,就將整個王府給了老三他們不成?
哪怕瑞承王真的糊塗了,府裏還有些明白人,瑞承王的某些妾侍都是向著她的,寧氏不得人心,得罪了不少人,真有什麽風吹草動,自然會有人通風報信,到時候在回來也不遲。
為了勸服湯氏,她還故意說,湯氏若是不放心,就讓世子留在燕城陪伴王爺,而湯氏則陪伴她到鄉下住幾日。
這一提議,湯氏立即就說,為人子女,應該在母親跟前盡孝,世子也當回老家認識一下老家的一些長輩,祭祖之類的自然也得有個男人來主持,王爺身子一向康健,身邊還有幾個姨娘伺候著,不必太過著急。
就那麽著,她們總算要離開燕城了。
馬車途徑定王府。
慕氏偶然望向定王府大門,王府大門緊閉,外頭站著幾個侍衛,一個個一臉煞氣,顯得凶惡無比,而門口那對石獅子,不知道怎麽得,竟也比別家猙獰許多。
這真是一個不祥之地,住在裏頭的人,身上指不定沾染了多少人命呢。
……
在慕氏嘀咕的同時,定王府內。
蘇宜晴雖然久居王府,但還不至於兩耳不聞窗外事,很多事她也是知道的,或者說,有些事情綠藤並未刻意隱瞞,而蒙夫人偶爾也來一次,說些外頭之事。
秀文縣主小產,楊妃失寵,都是先由蒙夫人嘴裏說出來,她詢問過綠藤之後才得知的確切消息。
也就是說,一場可能的危機,就那麽悄無聲息又充滿血腥的解決了。
若說這事跟定王府一點關聯都沒有,她是說什麽也不相信的。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遠在千裏之外的丈夫很陌生。
她從來不了解這個男人,在千裏之外居然也能如此掌控全局,別小看了某些不起眼的內宅小事,很多時候,一個大家族就是被幾個女人給毀掉的。
前世她讀過的史書記載,從女人身上下手,其實是最容易的,聰明的男人很多時候都利用女人來達成目的,普遍的就是利用女人實施美人計或者說挑撥離間,並不是說女人就比男人蠢,隻是有時候,女人處境太過艱難,她們更難抵擋住誘惑容易被人離間。
連禦風利用一些後宅小事,輕而易舉的就扳倒了一個寵妃,順便收拾了她整個家族,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而他做這些的目的也很明顯了,就是讓後宮亂起來,讓皇帝心煩,無暇顧及其他的,順便鏟除朝堂上對他不利的人。
楊妃失寵,後宮平衡被打破,很多妃嬪又要開始使用手段爭取上位,填補楊妃空出來的缺。
後宮之外,各大家族也在摩拳擦掌給他們支持的美人助力,希望憑借這事,再後宮中爭取到更大的利益。
甚至有豪門,開始在民間搜尋絕色美人,送進後宮爭寵的。
總之是熱鬧非凡,這絕對是一個惡性競爭。
隻是苦了那些無辜被牽連的,秀文縣主小產,多少無辜的婢仆要因此被送命,她們根本不知道怎麽死的,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就被牽連進來,隻知道自己非常的倒黴,無緣無故就成了刀下亡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