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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詩安心事

  邈洲都城,樂厚城洲侯府中,詩安正在自己房中看書。自從離開京城來到邈洲已經過了五年,此時的詩安已經是一名十九歲的大姑娘了。


  花容月貌、儀態萬方,個子長高不少,珠圓玉潤。當年京城中的黑珍珠,如今已變成邈洲黑玉。


  不僅如此,詩安還是邈洲屈指可數的掃眉才子。去年秋季參加洲試成為解元,接著今年的省試又奪取了會元。


  緊接著,便是將在今年秋季舉行的殿試了,如果一切順利,詩安經過這場考試之後便可入仕為官。


  省試由尚書省的禮部主持,考生都要進京赴考。通過考試的考生大都留在京城,等待參加殿試。但是放榜之後,詩安不願停留,快速離開了高翅城。


  離殿試還有一段時間,詩安依舊每日看書、做文章。有時倦了,她便寫寫書法或是揮灑丹青。


  初夏日光漸足,午後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已讓人覺得有些熱意。少女握著畫筆,沐浴在陽光之下,但心卻不知飛向了何處。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月有盈虧花有開謝,想人生最苦離別。”


  突然,她聽到有人在吟詩,定睛望去,隻見邈侯七斕正站在書案之前,捧著一摞紙讀著。


  詩安驚呼一聲,才反應過來邈侯讀的正是自己剛才練字所寫的一些詩句。


  “怎麽全是這種傷感的詩句?”


  邈侯又看了看手中其他紙張,但沒有再讀出來,她將視線轉向詩安有些泛紅的臉龐,看到她手下那張畫紙,露出了笑容,“正想問你為何突然跑回邈洲呢,原來是這麽回事。”


  聽到邈侯的話,詩安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畫了一幅玹羽的畫像。


  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將畫紙攛成一團,但又覺得對玹羽不敬,慌亂之中隻得將畫紙調了個個兒,反扣桌上,不想再被別人看見。


  詩安站起身,將邈侯請入上座,叫侍女去奉茶。


  看到臉色漲得更紅的詩安,邈侯臉上的笑意揮之不去,她拉著詩安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邊上。


  經過五年的相處,邈侯不僅是詩安的老師,更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照顧。雖然邈侯從未有過孩子,而詩安也從未見過母親,但這兩人之間已是無話不談,親如母女了。


  “你去過明侯府了?”邈侯看著詩安有些落寞的神色問道。


  “是,去過了”,詩安點零頭,“省試最後一,明侯大人親臨考場,結束後將我招進了明侯府。”


  聽到這兒,邈侯又是一笑,道:“以你前兩次科考的成績,我看明侯大人是想把你提前挖到明侯府做事吧?”


  詩安也笑著點了下頭:“明侯大人也是求賢若渴,我看現在明侯府中超過七成都是女性官吏。


  不過我拒絕了,我還是想通過最後的殿試再正式入仕。”


  “以你的成績,通過殿試沒有問題”,邈侯著又轉向了詩安,笑問道,“但你不是因為拒絕明侯才突然跑回邈洲的吧?”


  詩安臉又微微一紅,但她並不想隱瞞,回道:“那正是明侯大人生辰,陛下在宮中為大人擺了生辰宴,想叫我與她一同入宮赴宴。


  但我還未入仕為官,現在的身份不過是罪臣之女,入宮實為不妥。”


  “不過不管是明侯,還是陛下和太後,他們恐怕可不是這麽想的,所以才會邀請你去赴宴。”


  聽了邈侯的話,詩安陷入了一陣沉思。上任丞相明壁沛叛變之時,她竭力勸父親暄章要,又拚力護盛承太後安危。


  玹羽感念,對暄家網開一麵。除了賜暄章要一人自盡外,暄家其他人都未被牽連,仍舊保留她的貴族身份和田宅。


  但詩安並不能接受,她上書玹羽自願除姓為庶,將家中田產、府宅都上交國家,其他財產分給府中仆役,並將眾人遣散,淨身一人去往市井。她隻想拋下過去的一切,重新來過。


  對於詩安的決定,玹羽接受了。但當時詩安隻有十四歲,從未獨自一人生活過。玹羽擔憂,最後將她托付給了邈侯照顧。


  詩安本是不願接受的,但玹羽卻向她直接下達了命令,她也不得不領命前往邈洲。


  在邈洲的這五年中,詩安不僅找到了自己的目標,而且一直在朝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前行著。


  她在感激玹羽的同時,內心當中更覺自己虧欠他太多。而年幼時心中那份朦朧的情愫,也隨著歲月的衝洗而變得逐漸清晰起來,但這卻讓詩安更加痛苦。


  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自己會看淡以前的一切,甚至忘卻。但有些事卻是怎麽也忘不掉的。


  既然無法忘記,詩安便選擇與這份心情共生。她望著那張被她反扣在桌案上的畫像,苦笑了一下。


  “我很想去赴宴,但我卻不能。想見到一個人,卻又不能”,詩安著又苦笑了一下,“自從那從高翅城逃回來之後,我就在懷疑自己恐怕連殿試都參加不了了。”


  邈侯早就知道詩安心思,她端起茶杯泯了口茶,道:“看來你還是對自己以前的身份充滿留戀。”


  詩安睜大了藍灰色的眼睛,看向了邈侯,而對方則衝她微微一笑,繼續道:“雖然你在邈洲待了五年,但你還是一直把自己當成被逐出後宮的準王妃,所以你才一直不敢正視陛下。”


  詩安眉間一跳,她有些困惑地搖搖頭表示否定,但隨即又低下頭去。


  “你自願放棄了自己的貴族身份,拋棄了一牽但卻不願放棄對陛下的那份感情。”


  詩安身子顫抖一下,她沒有抬頭,仍舊低頭看著那張扣在桌上的畫作。


  邈侯繼續道:“你要記住,自從你放棄以前的一切開始,王室的一切也就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陛下早晚都會大婚,而將來成為虹國王後的人,一定是擁有對虹國有著相當影響力的背景。


  成為庶饒你,已經完全喪失了這個資格。不管你和陛下之間以前是不是有過真情,都不再重要。”


  邈侯的話字字珠璣,令詩安心痛不已。但詩安是個明白人,她隻有不斷點頭。


  知道自己的話令詩安傷心,但有些事話不得重一些是不行的。邈侯伸出手拍了拍詩安的背,以示安慰。


  “所以,你隻要以一名考生的身份去看待一切就好。”


  過了半晌,似乎調整好自己情緒的詩安才又點了下頭。


  她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了剛才她不想讓別人看到的悲傷,問道:“邈侯大人,冽國那邊的事是不是已經都處理停當了,所以大人才提前返回邈洲的?”


  “嗯”,看到能夠迅速收拾自己情緒的詩安,邈侯心安地點了下頭,“明丞相這個人實在是太能幹了,邈洲和歲洲都是接到陛下旨意,隨時出兵冽國援助丞相所率部隊的。


  但我們兩洲都未出動,丞相就憑一己之力將冽國拿下了。最後,我們兩洲也隻是派了些人手過去處理些雜事。其他的一切,丞相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詩安對明博弗這個人很是敬佩,歎道:“聽丞相是個溫和之人,我爹和我娘也是因為丞相的一幅畫作而結緣,但沒想到打起仗來竟如此拔山舉鼎、銳不可當。”


  “是啊”,邈侯再次點頭,笑道,“之前我們私下都叫他畫家丞相,但現在隻能叫他魔鬼丞相了。該出手時,他絕不會手軟,冽國已經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了。”


  “所以陛下才會讓他做丞相的,”詩安著又下意識地將視線轉向那張畫,“陛下有時太過心軟。”


  “不僅心軟,最近又開始愧疚了。”


  “愧疚?”


  詩安疑惑地看著邈侯,對方點點頭,道:“自從與我國簽訂條約之後,尭國就在消減軍備。但現在我國吞並了冽國,這讓他們甚為忌憚,所以就提出要與我國和親。


  丞相就提議將鼎侯之女嫁給尭王,也就是陛下的表妹鼎懷蓮。


  這位鼎侯千金本與冽王有婚約,但現在冽國已亡。陛下不想牽扯到她,也就同意了丞相的提議,但卻遭到了太後的反對。”


  “太後為何要反對?鼎洲的大姐不也是太後的侄女嗎?成為尭國王後,不也能鞏固娘家勢力嗎?”


  詩安的疑問也是虹國百官心中的疑問,邈侯也不知具體原因,但她年輕時同盛承太後去過鼎洲。那時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到現在也還埋在時間的深層。


  邈侯清楚盛承太後不想任何人知道事情真相,所以她也不再深想。


  “這個問題眾人還未來得及問,玄景宮就接到了鼎洲大姐自盡的消息。”


  邈侯剛完這句話,詩安就驚呼了一聲。邈侯不無惋惜,繼續道,“冽王已經年過半百,鼎洲大姐自是不願嫁到冽國的。而這次又要被人像物品一樣轉送到尭國,想必她心中是悲痛和絕望的。而陛下自然心中自責,覺得是自己逼死了表妹。”


  詩安心中掀起一陣陣波瀾,道:“鼎洲大姐不該自盡的,她應該換種方式去反抗。如果能像朵昈大長公主那樣……”


  詩安的話越聲音越,但邈侯卻搖了搖頭,道:“不是每名被逼婚的貴族女性都能像朵昈殿下那般幸閱。”


  著,邈侯抬頭望向了窗外,幾隻鳥正在枝頭鳴叫著,“朵昈殿下曾過,如果不是她遇到了命中注定之人,還是會被先王追回來的。”


  詩安抬起頭驚訝地看著她,似乎在為何她會知道一樣。


  邈侯露出了笑容,道:“陛下即位那一年,因為漣書殿事件我受傷在宮中休養。期間,朵昈殿下也回宮了。她曾經和我閑聊過些往事。”


  著,邈侯看向了詩安,問道,“想聽嗎,朵昈殿下的故事?”


  詩安雙眼發亮,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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