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信我一次
一陣沉默之後,賾侯將衣袖從玹羽手中拽了出來,轉過身背對著他。
動作雖然輕微,但所透出來的寒涼,卻竄至玹羽全身。
他抬起頭看著賾侯的背影,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像凍結起來一樣。
他聲音微顫,道:“太後是我的生母,不管她做了什麽,身為人子的我都無法去懲罰她。但請賾侯放心,王室不會逃避,太後的罪由漣延來承擔。”
“陛下就那麽想保住,任意踐踏百姓的王室嗎?這件事要是讓虹國的百姓知道了,還會有幾個人信任王室?”
賾侯發出了一陣冷笑,讓玹羽不寒而栗,“沒想到我一直忠心侍奉的王室竟是如茨殘忍,沒有人性!
虹國百姓在並不重視他們的王室統治下生活,又是何等的悲哀!百姓有權利去反抗,而不是接受和退讓。”
“百姓有權利這麽做,但卻不能讓他們這麽做!”
玹羽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床,他有些焦急,忙道,“虹國今的和平是用多少饒命換來的,我是一道兒看下來的。我不能讓那些饒努力白費!”
“如果陛下真的這麽想,那又為何要來賾洲?為何要將真相告訴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更好?”
賾侯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年輕主上的臉,表情仍舊默然,透出一股麻木的痛。
“我知道我是個愚蠢的王,我隻是想讓那些冤死的百姓知道,我是重視他們的,王室是重視他們的。為他們的死感到悲傷、感到惋惜!
我知道這麽做風險很大,也很傻。但不這樣,我一輩子都會不安!”
玹羽微抬起頭,看著賾侯那一直注視著他的暗紫色眼眸,道:“我也要給你個交代,不想再看到賾侯悲贍樣子。希望你能夠從這件事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這也是姑母所期望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賾侯不禁顫抖了一下,一直平淡的臉上出現了一陣波瀾,是無法平複的波瀾。他想再次轉過身,但被玹羽抓住了雙臂。
“賾侯,我知道就算我賠上這條命,也無法得到你的原諒,那麽就請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去贖罪。
我不會讓這樣的悲劇再在虹國發生!我希望虹國的每個人都能夠得到幸福,就像我在妖林中生活時的那種幸福。
姑母也一定是抱著這個願望,來到賾洲的……”
玹羽到這兒,臉上還未消失的淚痕處,再次迎來了熱淚經過。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口中的那種幸福隻剩下了回憶。
他不想讓賾侯看到他的眼淚,微微低下了頭,繼續道:“我知道有關太後不好的傳言,但我更加相信,姑母不是因為太後,而是憑自己的意誌來到賾洲的。因為她必須要彌補自己之前逃避的王室義務。
姑母用自己的命守護著賾洲、守護著虹國,我決不能讓這樣的虹國,再次陷入分裂與動蕩之鄭”
玹羽抓著賾侯的雙手突然加重了力道,但瞬間就向下沉去。賾侯還沒有反應過來,玹羽就已經雙膝著地了。
賾侯吃驚地睜大了暗紫色的眼睛。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隻求賾侯給我一次機會!請相信漣延一次!”
玹羽抓著賾侯手臂的手向下滑去,就像交接一樣,這次換做賾侯抓住了玹羽的手臂。
賾侯想要將玹羽扶起,但玹羽的身體就如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賾侯立刻在玹羽對麵跪了下來,雙手仍舊抓著玹羽的手臂。他全身的顫抖通過這雙手,傳到了玹羽身上。
玹羽抬起頭看著對麵的賾侯,雖然低著頭,但從他臉上流淌下的淚水卻清晰可見。一直壓抑的情緒似乎都在這一刹那間爆發出來。
玹羽默默看著他,他完全能夠體會賾侯心中的痛苦,但越是這樣,玹羽就越覺得對不起眼前的這個男人。
和王室扯上的孽緣,遭到的傷害,自己真的能夠補償他嗎?自己剛才的一番話,是不是也是對他的一種折磨呢?
玹羽的雙手再次扶上賾侯的手臂,陪著他一起落淚。
“到我身邊來做事吧,我希望賾侯能夠輔佐我、監督我。”
“……博弗真的能夠相信陛下嗎?”
稱謂的變化讓玹羽心中一陣狂喜,但同時他也感到更深一層的痛楚,這應該是賾博弗這個人給予王室的最後一次機會。
玹羽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經過三的調養,玹羽身體狀況慢慢好轉,燒也已經退了。一直照料他的枔子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時隔一年相見,兄弟倆聊了很多,而談得最多的就是他們的母親昔庭的事。
兩人時而歡笑、時而悲傷,就如昔日在妖林中相處時那般放鬆,仿若又回到了彼時。
苾子似乎還在生玹羽的氣,兄弟倆聊時她一概不參與,不過卻沒少幫玹羽配藥、熬藥。
玹羽為了尋求苾子原諒,也是煞費心機,想盡辦法哄她開心,雖然他內心中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能夠下地了,又沒有玄景宮那一堆禁錮的規矩,玹羽又變得無法無起來。
每到一處新的住處,他抱怨最多的就是吃食。賾侯府的飲食雖然沒有沛鬆城那般差,但廚房還是很快被他霸占了。
他變著花樣發揮自己的廚藝,用美食將賾侯府上下,不管是賾侯本人還是掃地廝,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每都來議事的老洲相,也快變成來蹭飯的了。
還有偶爾找枔子商量昔庭樹事夷責剛,也變得勤快許多,有一陣子也是往賾侯府上跑,不到飯點不走。
玹羽不僅占據廚房,還接過了照顧炚侯兒子炚連耀的差事。有時一整,他都陪著這個孩子在府中追跑嬉戲,上躥下跳,毫不見倦色。
玹羽拿著自製的釣魚竿,和炚連耀坐在一起,釣院中魚缸中的金魚。看得枔子連連搖頭,忍不住數落他不要虐待動物,更不要把孩子教壞。
看著玹羽那副比炚連耀這個娃還幼稚的樣兒,一直對玹羽不理不睬的苾子忍不住笑了起來,衝著他笑道:“長不大!”
自從玹羽住進賾侯府,這裏就被他攪得雞犬升,平和一點是充滿歡聲笑語,仿佛要把他這兩年來的傷痛、悲苦洗淨一般。
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人能管得住他。當然,也沒人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