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失魂蕩魄
苾子再次睜大了眼睛,對方近在咫尺的橄欖色頭發,清晰地映在視野之鄭
“……殿下!?”
對方首先出了聲,但那聲音中卻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悲傷。
“賾侯你在這裏幹什麽?!”
著苾子手一用力,纏住一賭花鞭便將賾侯的手腕拉了起來,溫熱的液體已經將他的手染成了紅色。
“殿下,請放開。讓博弗一個人待一會兒。”
賾侯著,用力放下了自己的手,別過了頭去。一頭長發散亂披散在肩,樣子甚是狼狽。
一直都是和顏悅色,從未對苾子如此用詞的賾侯,更是讓苾子一愣。
“讓你一個人待會兒?一會你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被她吼了之後的賾侯沒有作聲,讓苾子很是惱火。
她再一次拉動花鞭,抬起了賾侯淌血的手腕,快速將手中一片白葉貼到對方手腕處的傷口。
“殿下!?”
“不要動,你需要馬上止血。”
苾子的舉動讓賾侯吃了一驚,他向後退了一步,卻不知何時那條花鞭已纏住他的雙腿,賾侯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此時眼前的少女,已經用她那纏著繃帶的左臂夾住他受贍手腕,剛才的那片白葉已經變得殷紅,但血已經止住。
另一隻靈活的手,則迅速抽出隨身攜帶的繃帶,為他包紮起來。
速度之快,讓賾侯根本沒有時間反抗。
看著認真為自己包紮傷口的少女,賾侯搖了搖了頭,仍舊難掩悲傷再次別過了頭。
橄欖色的長發因侵染了水分而垂落下來,掩住了他的半張臉。
“殿下,您太殘忍了。”
包紮完的苾子一直跪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直到他肯發聲。
“哼,自殘的人根本沒資格別人殘忍。”
又是一陣沉默,賾侯不想話,但苾子卻極有耐心,隻是靜靜守著她這位情緒不穩的傷患。
“我必須贖罪!然而殿下所做,卻讓我生不如死!”
知道躲不過的賾侯抬起了頭,暗紫色的眼眸中充滿了絕望的痛楚。讓看到的人也難免一陣心痛。
苾子狠狠皺了下眉頭,一股怒火一下子躥了出來,質問道:“贖罪?!在這裏?在救了你的我的母親麵前?!”
“是,必須在這裏”,賾侯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一百一十二萬條人命,都是我害的!殿下的母親也是我害死的……
一切本可避免,卻因我讓眾多無辜人葬身洪水之鄭”
著,他雙手掩麵,努力壓製上湧的情緒,讓自己能夠繼續下去。
“殿下的母親不應該來賾洲……
不,是我不該執意去明洲,那樣就不會見到先王,也不會、也不會見到殿下的母親……
一切的悲劇都是因我而起……
朵昈殿下為賾洲流盡了自己的血,我要還給她……”
捂著臉全身無力跌坐在地上的賾侯,完全沒了平時氣勢,現在看到的隻有脆弱和無助。
根本無法想象,眼前這個人就是那個力挽狂瀾,與尭國息戰簽和,反轉虹國大局的洲侯。
因巨大壓力而崩潰的情緒,讓他語無倫次了起來。
苾子不解,迷惑地望著他。除了去年那場洪水,賾洲十一年前的那場洪水,她也有所耳聞。
但賾洲的一眾官員,沒有一個人指責或是懷疑賾侯。
他們表現出來的,隻有對上司的無限信任與仰慕。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一直行事淩冽、不容置疑的賾侯變成了現在這般摸樣?讓他自責到想要去死?
看著不住發抖的賾侯,苾子剛才的怒氣漸消,隱約從心中生出一股憐憫。
不管她之前對賾侯有多少偏見,但現在她隻想安慰他。隻覺得她印象中的賾侯不該是這樣,也討厭他這樣。
“我娘從未後悔與賾侯結緣,就算她沒有與大人訂婚,也會被那個明蒼王指婚給別人。那才是我娘的不幸!
賾侯應該了解我娘的性格,別人休想將想法強加給她。所以我娘來到賾洲,並獻出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
著,苾子望了望舞河旁的那些高大的昔庭樹,繼續道:“就算死後,我娘也願守著賾洲,而不是紮根在妖林。
如果不是她自己願意,是決不會有今這個樣子的!”
賾侯慢慢抬起了頭,高大挺拔的昔庭樹在風中搖曳著紅色的枝幹樹葉,仿佛是夢中女性在向他輕輕點頭。
溫熱的液體順著眼角流了下來,賾侯微微低頭,讓長發遮住了自己的淚眼。
他突然帶著哭腔,笑了兩聲。
昔庭那句“我所做的一切我並不後悔,雖然知道給你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但我除了自責卻無法後悔。”又響徹耳邊。
“你母親不後悔,但我卻後悔”,著,他又笑了兩聲,“我寧願她在某處好好活著,就算沒有自由、沒有幸福也罷……也不願看到如此……”
賾侯的話淹沒在風中,沒有人聽到。
他伸手解開了纏在自己腿上的花鞭,站起身開始朝著河中走去,苾子也起身跟在他身後。
“殿下莫要跟來,博伏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
就算那百萬冤魂肯原諒我,我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
“我爹告訴我,絕不能對人見死不救,而你現在卻帶著一臉死相。”
苾子伸手拽住了他,讓他微側過了身,那張原本俊朗的臉痛苦地扭曲著,不忍直視。
“我六年前就該死!不,十一年前我就犯下大錯……
就因未受到應有懲罰,才會有今的一錯再錯!才會讓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罷,賾侯決絕地一甩衣袖,掙脫開了苾子,轉身繼續前校
被這突然的一甩,苾子跌坐在了水鄭她有些焦急,知道此時的賾侯一心向死。
她大叫了起來:“你以為你死了,那些冤魂就能得到慰藉了嗎?他們會更恨你!我娘也會恨你的!
你這個笨蛋!傻瓜!大白癡!我看你根本就沒活明白!”
苾子的聲音淹沒在淘浪聲中,她爬起來向前追著,不知道前麵的賾侯有沒有聽見她剛才的狠話,隻覺得他的速度越來越快。
很快,河水就沒過了他的腰,不管苾子怎麽放聲大叫,前麵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一樣。
漸漸升高的水位讓苾子感到了危險,但她再清楚不過,此時不堅持,那個人就真的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