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兩人之間
鐵器掉落地麵上的頓重聲傳入耳中時,敬出感到他的身體被迅速向前拉去,視覺變得模糊後觸覺反而加強。
那是敬出熟悉的觸福
他能確認,現在自己的身體完全靠在了尭王身上,而且整個人都隨著他在做一百八十度的移動。
轉眼間,敬出感到自己背靠在了一棵大樹上,而尭王的身體則擋住了危險源頭的方向。
“住手!”
明顯充滿焦慮的男聲,從一旁樹林中傳了過來。
視力逐漸恢複的敬出,隱隱約約看到尭王身後出現了幾個人影,雖然停下動作,但手持鐵刺槍仍舊警戒地看著這邊。
“不可輕舉妄動!不要山陛下!”
男聲再次傳了過來,敬出知道自己已被這突然出現的百人隊包圍了。
苦笑出現在他臉上,但轉瞬之間,他整個人都僵直了,感到自己身前的濕熱在迅速擴大。
視線自然移向了那裏,藤鞭不知何時已經僵硬化為一把利劍,從背後刺穿了尭王身體。
鮮血仍舊不住地向外冒湧著,不止尭王,連敬出的一身白色長袍也被染成了紅色。
“如果那時能夠這樣站出來,保護你就好了……”
耳側傳來隻有敬出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瞬時,他的心速已達到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呼吸紊亂的敬出抬起了頭,而尭王的頭卻無力地擱在了他的肩頭。同樣的淺藍色發絲拂過他的臉頰,讓他無法看清對方的臉。
敬出想要移開對方的身體,但卻發現自己的手腕仍舊被尭王牢牢地攥在手心裏,整個人也都被他擁在懷中,動彈不得。
“……好不容易才抓到你,我不會再放手的……”
話音剛落,敬出隻覺得自己被更用力的擁抱著。這是他想極力避免的,但身體卻又下意識渴望的擁抱。
瞬間,敬出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都陷入了似夢非夢的狀態。但這種狀態並未持續多久,熟悉的觸感便激發出他內心的記憶。
幼年的敬出不好武功,並不得嘯通王寵愛,且會時常遭到父親的責罵。
一次秋季狩獵,嘯通王射中一頭花豹。並不情願跟來的敬出奉命前去將獵物取回,一支利箭射穿了花豹一條後腿,釘在地上,讓它動彈不得。
花豹尚未斃命,隻是蹬著鮮紅一片的後腿哀嚎不斷。
敬出見了不由皺眉,他實在無法下手去給眼前這個可憐的獵物最後一擊。
耳邊的呼嘯聲越來越大,其他獵手正在逐步逼近。敬出不再遲疑,蹲下身來,取出禁錮花豹的利箭。
花豹此時已無法站立,敬出心急,再耽擱,它還是會被其他人殺死在這兒。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瓶,將創傷藥快速撒在花豹那條傷腿傷口上。藥效強勁,花豹站立起來,一瘸一拐地跑走了。
這件事自然瞞不過去,嘯通王知道後大發雷霆,痛斥兒子如女人般的柔慈心腸。氣急之下,更是舉起手中馬鞭朝著敬出狠抽下去。瞬時,敬出的肩頭和後背就出現了數道紅印。
不過,敬出卻並不認錯,這讓嘯通王的馬鞭更是停不下來。
敬出的身體並不強壯,不一會他就傷痕累累,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向下滑去。但馬鞭還未停止,仍舊帶著呼嘯之聲朝他而來。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感到疼,而是被人擁入了懷鄭
抬眼,兄長敬屾擔憂的麵容呈現眼前。他的後背留給了馬鞭,卻給了他救贖。
這次,也是一樣的……
隻是這次看不到他的臉,敬出嘴唇微動,全身顫栗,不知所措。
很快,尭王的身體就像失去生氣一樣,變得如千斤重石般。全身一直顫抖不已的敬出無法承受這重量,兩個人慢慢向樹根滑去。
“父王!”
從旁邊傳來年輕男子的喊叫聲,讓如同在夢境中一樣的敬出清醒過來。
掙脫出尭王的束縛後,他調換了兩饒位置,將尭王靠坐在粗壯的樹根旁。
敬出嘴唇微顫,全身痙攣,看著尭王早已失去血色,如死灰一般的臉。隻有順著他嘴角淌下的血,還是那麽鮮亮。
“不要過來!”
腦中一片混亂的敬出大聲叫嚷著,一向溫文爾雅的他,此時的吼聲震懾住了身後又舉起鐵刺槍,開始逼近他的人影。
站在旁邊隊伍中的白須老者,不顧站在他身旁的年輕人如何哀求,依舊控製著這些逼近敬出的士兵。
不去理會周圍的一切聲響,敬出劃破自己的手腕,將血灑向四周。立刻,這隊人馬周圍,從地上生出無數荊棘和蕨類植物,將淬不及防的他們緊緊纏住,越是掙紮纏得越緊。
老者眯起雙眼,看著眼前全身沾滿鮮血的倆人,而他身旁的年輕人已經驚愕得快要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
敬出喃喃自語,將手伸向了將尭王身體刺穿的藤鞭短劍,但他卻無法將它取出,仿佛被一股力道從內部吸住一樣。
敬出猛地抬起了頭,一臉驚愕地看向尭王的臉。
尭王抬起沉重的眼皮,對著弟弟露出了笑:“你要做什麽?你不是要殺我嗎,難道還要為我療傷不成?”
無言以對的敬出,無法直視尭王那雙正用溫柔眼神看著自己的眼睛。
他強忍著自己不穩的情緒別過了頭,但手腕又被尭王輕輕地攥住。
他顫抖一下,但這次卻沒有抽回手。
“你還在猶豫嗎?從你一見到我開始就在猶豫……”
“……我……沒迎…”
“不,不是從見到我開始”,無視敬出的回答,尭王搖了搖頭,“從你見到冊兒開始,就在猶豫了。如果你真想要他的命,他現在也不會追到這裏來……
你身邊的植物都會被你所利用,這個妖林裏的一切都是你的武器,但你卻並不想使用,因為你狠不下心來……”
“沒英我沒迎…”
敬出極力否定的同時,他的手還是在嚐試,欲將藤鞭短劍從尭王身體中取出,但藤鞭卻被卡得牢牢的。
不一會兒,敬出的手上便滿是鮮紅的粘稠液體。
身為醫師的他,頭一次感到了對血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