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什喜侯府
什喜城洲侯府中,一個由眾多士兵把守的房間內,昔庭歎著氣,正在為飛芊的傷口上著藥。
“你明明可以逃脫的,那時候幹嘛不走?你要是有什麽差池,賀將軍和兩個孩子可怎麽辦?”
飛芊一直要自己來,但拗不過昔庭,隻得在心中苦笑,任由這位虹國地位高貴的王族女性為自己上藥。
“殿下,我這個樣子就算留在他們身邊也是個累贅,不僅幫不了他們的忙,可能還會撤他們後腿。不如留在殿下身邊也好有個照應,順便也可以養養傷。”
“養養傷,在這種地方……你的心也真是大啊。”
昔庭也露出一臉苦笑,但飛芊卻搖了搖頭。
“貫重央雖然奪權篡位,囚禁賾侯,但他素日為人謙和、禮賢下士,為官也襟懷坦蕩、公正無私。如果賾侯真的不願做這個洲侯了,將賾洲交給貫重央也未嚐不可。但是現在……”
昔庭知道飛芊心思,但一想到念茁村的血雨腥風又讓她皺起了眉頭。她不可能像飛芊那樣全麵評價貫重央,隻是她親眼見的這一件事就已讓她無法釋懷。
即便貫重央對無辜百姓痛下殺手,殘忍到婦孺皆無幸免,但賾侯卻並沒有放棄他。他是那樣焦急想要挽回貫重央的心,但卻被對方冰冷地拒絕了。
這其中到底是因為什麽,會讓賾侯一次又一次地原諒貫重央呢?
昔庭思緒萬千,此刻一陣敲門聲響起,進來一個個頭不高的文官青年。青年恭敬地行了一禮之後,將視線停留在了昔庭身上。
“殿下,貫大人邀您到書房品茶。”
青年冰冷的聲音再加上毫無表情的臉,不禁讓人心頭一顫。
飛芊略顯擔心的視線也停留在了昔庭身上,但昔庭卻表情放鬆地對青年點了下頭,隨即跟隨青年走出了房間。
賾洲府如同其他洲府一樣宏偉壯觀,但不管是外在裝飾還在內在擺設都顯得過於儉樸,所設所置都是必要之物,絕無多餘。
這當然要歸功於洲府主人節儉,想到賾侯那一身不著彩的粗衣,也不難想到他的府邸是這般清肅。
而貫重央已經掌權這裏五年,陳列擺設依舊未改未動。如不知這賾洲兵變內幕,沒有人會猜到這賾洲府早就易主多年。而這貫重央也就如同賾侯的替身一般,即便發生如此變動,賾洲也依舊安穩無恙。
“長此以往,賾洲的官員可能就會真的會擁戴這個假洲侯了。”
昔庭的耳邊又響起了賀石曾經對她過的話,但這也隻限於念茁事件之前了。
昔庭表情複雜地注視著眼前帶路的青年背影,他對貫重央的尊崇,就如同當年貫重央對賾侯的尊崇一樣狂熱。
這個青年被派到昔庭身邊隨侍左右時,對第一次見麵的大長公主毫無掩飾地表現出了強烈敵意,並把自己心中對昔庭的不滿毫無保留地了出來。而昔庭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心中紓解了不少。
對於當年自己的魯莽而種下的惡果,讓她一直纏掛在心。
那日與賾侯見麵,她願聽的不是別人對她這個大長公主虛偽的尊敬,而是撥開一切外置,拋開一切顧忌,意切辭盡出心聲,將她痛罵一番。
“魯莽滅裂!沒有擔待!”
當青年毫不避諱地指責昔庭時,不管是在場的飛芊還是府內吏、侍俾全都臉色發青,惶恐之極。反倒是當事人麵無改色,而昔庭更是覺得青年的話全都是對的。
現在細細想來,自己活這麽大不管是兄長明蒼,還是父王都對她寵愛有佳,如幢麵指責更是從未有過。換做是以前的她,這個膽大青年的命恐是保不住了。
心中又是一陣苦笑,對於自己的改變連昔庭自己都覺得驚恐。離開明洲的這二十一年,她一直在強迫自己忘記過去的一牽但時間的沉積並沒有讓她忘記,已發酵的往事隻會讓她的心越發地痛。
青年的怒罵就是賾洲百姓對她的指責,是貫重央對她恨的根源,也是從未謀過麵的貫初央心中的恨,以及賾侯那深埋心中,連他自己也不肯承認有過的恨的根源。
青年停下了腳步,心事重重的昔庭下意識地收住步伐,差點撞在青年身上。她抬起頭看到了青年仍舊沒有表情的臉。
青年手伸向前方一扇門,道:“就是這裏了。”
“有勞你了,烈安。”
這個青年名為賴烈安,字祥侃,前一秒還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不粗不細的眉毛突然上挑,麵露溫色,顯然很不喜歡被昔庭直喚其名。
昔庭也不理他,腳停在了門口道:“你上次拿給本宮的卷宗已經看過了,賾侯處理得沒有任何問題。”
“正式記載自然不會有問題,那些冠冕堂皇的卷宗,下官不過是想要什麽都不清楚的殿下,了解一下當時發生了什麽罷了。”
“不管你是有猜疑還是心生臆測,想要表達你的觀點就請拿出實據來話。”
昔庭完走進了房門,隻留下了在心裏暗自生氣的烈安。
昔庭還沒有走進內屋,就聽到裏麵傳出來一陣女性的哭訴聲。她有些詫異,停下腳步站在了原地。
大長公主駕到的通報似是已傳進了屋中,很快哭聲便止了。不一會兒,一個淚眼婆娑的女子快步走了出來,朝著昔庭行了一個屈膝禮之後,沒有做聲地走出了書房。
因為女子一直低著頭,昔庭也沒有看清她的容貌,隻有那一頭梳理整齊,光可鑒饒烏發給昔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貫重央的書房如同其他房間一樣樸素,除了堆滿書架的書卷外,就是滿牆掛著的書法字畫,充滿了書香之氣。
屋中書案之側放著一架古箏,昔庭知道賾侯精通音律,也曾聽過他撫琴,想必這架古箏的真正主人應是賾侯。
一股清冽芬芳的茶香飄向了正環視房內的昔庭,貫重央正背對她,端著茶杯站在一幅女性肖像畫前。
脫下戎裝的貫重央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強壯,中等身材著一身便裝,更符合文官的印象。
昔庭視線繞過貫重央,停留在他身後掛在牆上的肖像畫。
畫中女性麵帶微笑,雲髻峨峨,修眉聯娟,蛾眉螓首,猶如出水芙蓉,而這一身布裙荊釵樸素清新,又宛若鄰家女孩一般。
看到畫中女性那雙土色眼睛,已讓昔庭猜到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