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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隱暗密謀

  鬱侯身穿青蓮色的洲侯服來到了正孝宮門前,望著那扇紅漆大門緩緩打開,一抹哀思又掠過心頭。


  他站在門口定了定神兒,才跟著引路的吏走了進去。


  通報聲之後鬱侯走入了大殿,盛承太後早已端坐堂上,正等待她請來的這位客人。


  一見鬱侯,太後便麵露喜色要他趕緊入座,侍女也跟著端上了茶點。


  “前些日子哀家召見幾洲洲侯,唯獨不見鬱侯,還以為鬱侯身子不舒服呢?今見鬱侯氣色很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那臣來遲了也就沒去打攪太後,臣先給太後陪個不是。”


  鬱侯微微側過身,拱手行了一禮,他的視線中太後依舊帶著微笑。


  “哪兒的話,洲侯們都很忙哀家知道,隻要能來哀家就知足了”,著太後示意鬱侯喝茶,“鬱侯的布偶生意可還好?”


  “托太後洪福,京城中的店鋪還的過去”,像是想起什麽,鬱侯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向身旁的吏一擺手,“差點忘了,給竹映殿下做的布偶臣這次帶來了,請太後轉交給殿下吧。竹暘殿下那份臣已經差人送到明侯府去了。”


  吏端著一個紅漆木盒走上前去,太後身邊的侍女芒靜接了過去。


  “五年前鬱侯不也送給瑰兒一個布偶嗎,那孩子一直擺在房間裏愛不釋手的。這次想必也一定會高心。”


  “送給兩位殿下的布偶都是臣親手縫製的,隻要殿下喜歡就好。”


  “鬱侯如此費心生意想不好都不成啊”,著太後端起了茶杯泯了口茶,“聽鬱侯打算把布偶店開到奎洲了?”


  太後看似不經心地一問,卻讓鬱侯為之一愣。因為這個計劃他沒有跟鬱洲以外的任何人提起過,但是太後卻清楚地知道了。


  他快速地瞟了一眼太後的臉,但對方仍舊一副閑話家常的模樣。


  “奎洲雖然土地貧瘠,但礦產豐富。洲中商人居多,在那邊開店,臣認為前景甚好。”


  鬱侯又露出了他一貫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轉向了太後。


  “不過哀家聽奎洲人都很排外,尤其現在奎洲可不是站在王室陣營的。處於這種立場,鬱侯想要進駐奎洲,恐怕是要費一番功夫了?”


  鬱侯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他此刻已經大致了解了太後問話的用意。


  如果他不把所知道的事情都出來,這正孝宮的主人是不會罷休的。


  “做生意嘛,當然是利益第一。我們鬱洲經常購進奎洲的礦產,這點方便奎洲還是會給臣的。”


  “哦,購進礦產?”


  鬱侯感到從太後的眼中射出一道犀利的視線,當然這也在他的意料之鄭


  “我們鬱洲一般都是購進玉石和稀有金屬,這些東西做成裝飾品,銷量一直不錯。


  不過臣最近也確實購進了一批鐵礦,都叫工匠們去打造成農耕用具或家用鐵器了。畢竟這些鐵礦要是落到別有用心之人手中,打造成兵器就不美觀了。”


  著鬱侯泯了口茶,而太後則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等待著他繼續下去,“由侯在三年前收了一名養子,這件事不知道太後知道嗎?”


  “那個一直無子的由侯啊”,太後的視線放到了遠方,似乎在想著什麽,“那個饒命還真不好,幾任妻子都相繼過世,最後一任年紀又大了……”


  太後搖了搖頭。


  “太後可知道那個養子是何來曆,正是他的鄰洲奎洲的大公子。


  自從由侯有了這位養子,由洲就開始大量從奎洲購進鐵礦,不知道這到底是由洲的意思還是奎洲的意思。


  不過臣知道沒有哪個人是不喜歡錢的,所以臣就花了雙倍的價錢,把那些鐵礦買了下來。”


  鬱侯的話音剛落,太後就發出了一陣輕微的笑聲,道:“鬱洲還真是富甲一方。鬱侯這麽有心,哀家真是感激。不過鬱侯真的不用這麽破費的。”


  “哦,太後不覺得奇怪嗎?這東邊四洲的特使在上諫之後,可還一直逗留京城,他們常去的地方難道太後不知情?”


  鬱侯試探地問道,但太後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


  鬱侯微微一皺眉,但很快就恢複了他一貫的平淡。


  “新王繼位已經將近一個月,卻還從未見過自己的丞相。如果太後覺得這件事不用管,那麽就準許臣來接手,臣會連同東邊四洲一起料理的。”


  鬱侯有些陰冷的話語,讓太後站起了身,她慢慢踱步到了大殿中央。


  “鬱侯的意思哀家明白。不過要做好一道菜,不能太過心急。”


  著,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鬱侯一眼,繼續道,“底料哀家在十年前就準備好了,所以為了保持味道的統一,奎洲和由洲還是請鬱侯放手吧。”


  “十年前?”


  鬱侯難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有些許花白頭發的女人,不得不承認她的可怕。


  表麵上隻有五洲支持的虹國王室,就如風雨中的浮萍隨性飄搖。但在遮人耳目的風雨之下,又有多少根觸手伸出去尋找根基呢。


  “鬱侯。”


  太後的聲音將鬱侯的思緒拉了回來,此時太後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前,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正注視著他。


  鬱侯趕緊起身,拱手微躬著身子。


  “底料雖然準備好了,但以王室現在的狀況,恐怕是負擔不起昂貴的食材的,所以哀家打算就地取材。不過,沒有輔料和調味品也是做不成料理的。”


  “太後是想讓鬱洲提供輔料和調味品?”


  鬱侯的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直視著太後那雙不斷放出冷氣的冰藍色眼睛。


  “哀家不會強迫鬱侯的,即便先王已經不在,但哀家還是會遵守先王對鬱侯的承諾。”


  一陣並不長的沉默過後,鬱侯開了口:“既然太後為這道菜已經準備了十年,臣自然是要嚐一嚐的,當然希望它能有個好味道。”


  “這麽鬱侯是同意了?”


  太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但視線仍舊不離鬱侯的眼睛。


  鬱侯微微點了下頭,道:“但臣有個條件。”


  “請。”


  “提供什麽輔料和調味品,提供多少,都請讓鬱洲自行決定。”


  “這個好,哀家相信鬱侯的手藝”,太後著轉過身,朝著自己的座位走去,“那麽哀家就將征洲和佖洲交給你了。


  當然希望我們的步調能夠統一,相互配合才是最重要的。”


  太後剛一落座,犀利的視線又射了出來,“怎麽料理,哀家也不過問。但是隻有一點,希望鬱侯能夠做到。”


  太後微一停頓,語氣變得冰冷,“不用對他們手軟,將所有材料都融到這道菜裏,才會做出最好的味道。”


  鬱侯迎接著太後同樣冰冷的視線,即使沒人囑咐他要斬草除根,鬱侯也是打算這麽做的。


  “臣遵旨。”


  看到鬱侯的反應,太後的眼神終於流露出溫和,她示意鬱侯坐下話。


  “聽聞鬱侯在玄景宮的花園中種滿了風雨花,都是從鬱洲帶過來的嗎?”


  “承蒙陛下厚愛,能讓臣了卻一樁妹妹的心願。隻怕花園花色單一,太後會不喜歡。”


  “不會不會”,太後擺了擺手,“風雨花很漂亮,哀家也很喜歡”,在喝了口茶之後,太後的視線又落到了鬱侯身上,“陛下剛剛入宮不久,不知道鬱侯對陛下有何感想?”


  太後的目光中充滿著探詢,或許還夾雜著一絲不安。不論太後有多精明,在麵對自己從未撫養過一的孩子時,還是會覺得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此刻的億竹不是一國的太後,而隻是一位普通的母親。


  鬱侯的視線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茶杯上,茶麵上似乎映出了玹羽的那頭綠發。


  鬱侯的嘴角微微上揚。


  “陛下很陽光、很樂觀,尤其是很善良,但這並不是身處王室,被政治和權益所包圍的人所必須具備的品質。或許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具備的好。”


  鬱侯著望向了太後,而後者則將後背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點零頭。


  “陛下就像一張白紙,需要在上麵塗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那麽不知道鬱侯願不願意,作這個在上麵塗寫東西的人?”


  太後不經意地一問,鬱侯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便樂出了聲來,道:“太後這是要逼臣辭官嗎?”


  這次輪到太後大笑了:“陛下需要有人輔佐,但縱觀這朝廷,哀家還未找到合適的人選。”


  “選人還是要陛下本人親自挑選,不過……”,鬱侯著,微微抬起臉,“陛下身邊不是還有丞相呢嗎?”


  見太後笑而不語,鬱侯哼笑一聲,繼續道:“兵部尚書的事,真的是丞相在背後主使的嗎?臣怎麽覺得,倒像是太後故意賣了個人情給丞相啊。


  即便是前任兵部尚書力薦,但不查清接任者的底細就應允,怎麽看,太後也不會犯這種錯誤吧。”


  太後依舊笑而不語,但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鬱侯的臉上,她想知道這個男冉底看穿自己到什麽程度。


  而鬱侯也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太後現在應該還對丞相抱著一絲幻想,幻想著,如果陛下能夠和丞相的外孫女聯姻成功,那麽就算六部都落在丞相手中也無妨。”


  著鬱侯看了太後一眼,又將視線轉向了手中的茶杯,“不過利用這種手段拉攏丞相,成功的幾率又能有多少?

  這隻是個賭注,太過孤注一擲,不但會堵死後路,也會封堵其他出路。”


  “鬱侯的忠告,哀家會銘記在心。”


  太後知道鬱侯對政事很少發表意見,那她召集五洲洲侯議事,不是鬱侯來遲,而是他壓根兒就沒打算參加,他是不會向王室提供任何諫言的。


  而此時他的話句句戳心,不是他態度的轉變,而是在發泄他心中的不滿。


  大殿中一時陷入落針可聞的沉寂,似乎是在平複心境,鬱侯在喝了一口茶之後,再次轉向太後,道:“漣書殿的事,已經不僅僅是針對陛下一個人了。


  幾洲洲侯聚在一起太過危險,所以臣打算今就返回鬱洲。在真相查明之前,臣可能會有段時間都不來京城了。”


  太後依舊微笑著點了下頭,但她身旁的芒靜卻是眉頭緊皺。


  在目送鬱侯退下之後,這位宮中的大長秋終於壓製不住發起了牢騷。


  “太後您是不是太過放縱鬱侯了?他剛才的很多話都太放肆太無禮,完全沒有把王室、把陛下、把太後放在眼裏。


  我行我素也要有個限度,要是所有洲侯都像他那樣,這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這是先王賦予他的權利,哀家也必須遵守他和先王之間的約定”,太後著拍了下芒靜的肩膀,“先王看上的人是不會有錯的,玹兒要想坐穩這個王位,鬱侯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哀家用了十年時間才敢去做這道大菜,而鬱侯他剛才隻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準備接手了。那種自信不是每個洲侯都能有的。”


  “鬱侯的能力芒靜知道,但是這麽放縱下去,不會變成脫韁的野馬嗎?

  剛才太後想要他作陛下的老師,這是何等的榮耀。但他居然出要辭官這種話來,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裏嘛。”


  看著芒靜那有些激動的神色,太後歎了口氣:“這種人是很難抓住他的心的,但一旦抓住了,是比誰都要衷心的。


  他現在肯為哀家做事,也是出於對先王的衷心而已。


  哀家掌權十二年也沒能馴服他,之後王室到底能不能駕馭他,就要看玹兒的造化了。”


  就在太後歎氣的時候,走出正孝宮的鬱侯也歎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剛才的言談舉止有些過於激動了,但往事沉澱下來的悲痛讓他怎麽也無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他用折扇在自己的頭上敲了一下,但臉上還是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此時,一名穿著白袍的禦醫和兩名吏跑了過來。


  “鬱侯大人,原來您在這兒。我是太醫院的禦醫”,年齡不大的禦醫有些氣喘籲籲,還沒等鬱侯開口,他就轉過身,從身後的吏手中拿起了一個瓶,從中倒出了一顆看似藥丸的東西,“陛下有旨,那在漣書殿遇襲的人員都要將此藥丸服下。”


  不由分,禦醫將藥丸放到了鬱侯手鄭

  “這是?”


  “那刺客用的兵器上有毒,就算是微的傷口也會致命。所以陛下下旨,不管身上有沒有傷口都要服藥預防。而且陛下叮囑,一定要下官親眼看到洲侯大人服下藥丸,才能回去向他複命。”


  鬱侯看著手中的藥丸,又看了眼一直盯著自己一舉一動的禦醫,不禁放聲笑了出來。


  他毫不猶豫地將藥丸放入了口中,接過禦醫身後吏遞過來的水,將藥丸吞服而下。


  “現在你可以回去向陛下複旨了。”


  此刻鬱侯臉上的陰霾一掃而淨,留下的隻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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