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殿試(2)
“攝政王有些事耽擱了,想來也快了吧。”那人抹了抹汗,攝政王為何晚到他如何知曉!他一麵又畏懼著宇文汐,生怕哪裏惹得不痛快就要發作。
宇文汐又望了眼底下,卻與自己從前想象的不同。
還以為大殿內貢士們個個都可以奮筆疾書,將他們的抱負,將他們治國安邦的良策,嘔心瀝血地付諸於策論鄭
然而真實的模樣卻是他們一個個眉頭緊縮苦思冥想,奮筆疾書的寥寥無幾。
無趣。實在無趣。
他果然不能耐心坐著,與安洛洛的打賭又輸了。
“回宮。”宇文汐拂袖而出,另一批大臣也隨之退出。
宇文汐與朝臣走後,原本壓抑的大殿瞬間輕鬆了不少,許多貢士甚至拿袖子偷偷擦了擦額間的汗,轉一轉酸痛的手腕。
可惜這樣輕鬆少有,巡考官不時走動,放下的心又提起,反複如此終是有人熬不住,抽搐著一頭栽下去。
有經驗的考官也不慌亂,命幾位太監就將人抬了下去。獨留下周圍一片人唏噓不已。
十多年寒窗苦讀,就是受不住保和殿的氣氛就這般斷送了前程。可惜,可歎。
就在眾人紛紛啃著薄餅用過膳後,攝政王宇文淵才姍姍而來。
膽大的便抬眼瞧他,匆匆一瞥便連忙低下頭,暗道果然不假。膽的知道攝政王已至,捏著筆的手都在不停發顫。
相較於陛下,民間對攝政王的評價卻是出奇的一致。年少卻才華橫溢,貌美卻身子孱弱,看著並非壽相。更有甚者,先皇就是擔心他短命才沒有傳的皇位。
宇文淵在龍椅旁的圈椅中坐下,一旁便上來一位官員就像當初向宇文汐介紹貢生們那樣再介紹一次。
可他才介紹了兩個便被宇文淵止住,那官員驚奇,攝政王似乎已經知道不少饒名姓,隻是點了幾人再問他。
宇文淵了解明白便揮手令他退下,細細看了番試題便如同裴鬆想的那樣不由得揚起唇角。
宇文汐想得周全,欲招攬學士的意圖亦昭然若揭。
他坐了片刻便到殿下,一圈走來,見貢士們有些剛剛落筆,有些寫了半卷。當然,也有一些,或是緊張亦或是害怕,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寫出來,更有人手抖得厲害被墨糊了半張答卷紙。
他一路輕步走過,沈培鴻已然完成草稿,正一絲不苟地謄寫;薛齊文答完第一題,厚厚一疊答卷便擱在案前晾幹;而裴鬆懸腕不停,竟沒有打草稿直接落筆。
他停在何處,何處的貢士便心頭一緊,右手微顫。又或索性停下不寫做沉思狀,心中祈禱攝政王快些離開。
宇文淵走過一圈重回圈椅中,順手接過太監方才送來的筆墨紙硯與奏折便批閱起來。
恍然間他竟生出了與殿內貢士一同作答之感,倘若他隻是普普通通一書生,可有機會參加殿試?可有魄力在陛下王爺等人經過時臉不紅心不跳?
大抵不會吧。
他的才學不敢有多高,等了十數年甚至數十年才等到這個機會,能不興奮?能不害怕?能不緊張嗎?
他心中喟歎,對那些鎮定自若貢士的敬意更上一層。
太陽漸漸西沉,殿磚之上映出一片斑駁灰影,暖暖沉陽叫人昏昏欲睡。
宇文淵坐著,一動不動地望著這些素布袍的貢士們。
大多是這麽的年輕,頭發花白者始終是少數。可就算年歲長又如何,他們究竟知不知道,真正的朝堂是個什麽樣?更別原本就年輕的貢生們了。
他們中,也許有人平步青雲,也許有人便一輩子碌碌無為。如今立下的豪情壯語,在官場中多年沉浮,又能堅持得幾分呢?
他隻願,寧國的有誌之士終有揮灑熱血的機會,明珠不會為塵土掩埋。至於以後的路,那就得更憑本事了。
臨近傍晚,又有不少貢士擱下手中的筆,取出淩晨時分領的薄餅吃起來,一些肚餓的隻需舉手便有宮人送上饅頭。
其中一人個頭挺拔,體型亦不,在他麵前足足放了一大盆白麵饅頭,不消片刻便吞入肚鄭
周圍人聽到動靜不由得發笑,合著他不是來殿試的,倒像是蹭吃蹭喝的。
日落時分將至,裴鬆順利擱下筆靜坐片刻。他取的薄餅隻吃了早膳那一份,倒也不餓。
他自然抬起頭便撞上宇文淵的目光,待看清他的麵貌也沒有慌亂也沒有驚訝,隻是點頭一笑。
寒遠。
果真是他。
與平民身份不同,那套朝服一上身便有不出的家威嚴,一下將他們的距離拉遠,又將他貶落塵埃。
宇文淵猜到裴鬆已然知道自己身份,同樣鄭重地頷首回應。
他將目光移向遠處又在薛齊文、沈培鴻等人身上掃過,他們大多也完成了策論,靜坐無事。
“咚——”
隨著一聲渾厚的鍾響,所有貢士放下筆,禮部之人上前逐個糊名,將考卷收起來。
當落日西沉,滿紅霞時,進行了一的殿試終於結束了。宮門再次打開,奮筆疾書了一的貢士們或意氣風發、躊躇滿誌,或垂頭喪氣、眼角蘊淚,在禮官帶領下列隊而出。
是蟾宮折桂還是名落孫山,從這一刻起不再由他們決定。多的是心胸坦蕩如釋重負之人,三兩個約好了要去京都好好玩玩。
“延之。”
身後有人將裴鬆叫住,他轉身一瞧,竟是薛齊文。
“長舒。”他同樣以字回禮。
薛齊文拍了拍他的後背:“如何,叫上子思,和我們一起去青蘿巷玩玩?”
青蘿巷?
裴鬆有些恍然,那不是尋花問柳之地!
“清倌,清得不能再清了。”薛齊文笑著低聲道,“國喪尚未過去,京都哪有人敢大張旗鼓做這等皮肉生意?”
他望著薛齊文坦坦蕩蕩的眼睛,勾肩搭背又是不容他推脫:“那也要問過子思……”
“他肯定樂意。”薛齊文笑著回頭望著同行之人,“你們是吧。”
“是,是,快些出去叫上子思吧!橫豎都考完了,不在京都玩玩不就虧了?”周圍人應和著又叫裴鬆拒絕不得,隻得點頭。
薛齊文笑意不減,又回到了那副正經嚴肅的模樣:“那我等就在青蘿巷等你們了!”
裴鬆望著薛齊文的背影多了幾分無奈。
青蘿巷……這種地方,他還未曾去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