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情真
宣傳部長羅子貴突然去世了,享年四十一歲。
提起這羅子貴,鬆山人對他確實是十分熟悉的。這不僅僅是從電視的鬆山新聞中經常看到那熟悉的麵孔,而且在鬆山市的大街、小巷、山村、院落裏,也時不時地能見到他的壯實身影。很多鬆山人都知道他一不會喝酒,二不會打麻將,三不回去洗腳房,最大的愛好就是在下麵轉,到街道裏弄、農家院壩裏轉,哪裏有老人和孩子,他都愛去湊個熱鬧,和他們聊天、吹吹牛,老人們叫擺個龍門陣,無論年老的年少的,都跟他合得來,談得攏,這叫做老少和三班。有人為他統計過,他在鬆山擔任宣傳部副部長五年、部長三年共八年中,其中有五年都呆在基層。
在推進城鄉一體化建設中,羅子貴負責宣傳輿論工作,可是他並沒有成天泡在開會或電視裏麵,而是一猛子紮到底,直接到邊遠鄉村調查研究,與最窮困最需要幫助的村民們打成一片,和他們一起研究脫貧致富、解決問題的辦法。憑著他那過硬的文字功夫,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把底層的真實情況、發展不平衡的現狀,寫成有血有肉的文章,通過“情況反映”或“工作簡報”反映到各級各部門的領導麵前。和村民們打交道的時間長了,幫助困難群眾解決了不少的實際問題,久而久之,就和這些純樸的老百姓們建立起了純潔而深厚的感情。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老大娘,覺得這個後生很實在,說話做事很踏實,都把他當成自己家裏人一樣,格外喜歡和他一起聊天、衝殼子、吹龍門陣,他們和他在一起一點不感到拘束,就好像返家的兒子和老爸老媽嘮家常一樣隨便,非常親切,不知不覺中把心窩兒的話全掏出來了。
高峰鄉扁桶峽村的尤友貴老漢是上過電視的特困戶之一,如今他逢人就說,我活了這麽大歲數,見過不少大大小小的幹部,沒有一個是象羅部長那樣沒得架子的。上次到我家裏來,本來他自己帶了方便麵的,可他硬要把方便麵讓我老伴吃,自己卻要和我一起吃蒸紅苕,吃完以後還去給我們背了一桶水回來,晚上睡覺,我們把鋪讓給他睡,他堅決不肯,一定要睡在豬圈樓上,豬圈樓上那蚊子咬啊,臭氣熏啦,好難受哦,他偏說你們能睡我就能睡,還說什麽要體驗生活。那次回去以後他就在領導那裏為我們爭取了一萬元補助,我們這才從山上搬到公路邊上來住,你看,我這房子是新修的,除了砂子是親戚朋友給我弄回來的以外,水泥、空心磚、預製板、門窗、鋼條都是羅部長帶領扶貧辦肖主任、交通局萬局長他們給拉來的。供電局王局長帶了四五個人來給我安電燈,裝粉粹機,我留他們吃飯,他說這是羅部長叫他們來幫忙做好事,不在你這裏吃飯麻煩你老人家了,提著工具箱,連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這啥子都給你搞得好好的,桌椅板凳、箱箱櫃櫃、電視機、洗衣機、洗澡桶,都是人家羅部長找人捐助給我的。現在而今眼目下,我家裏哪樣都不缺,我還有啥子說的喲?現在這小日子多好過嘛!啥子都有,啥子都不愁。但是話說回來,如果不是羅部長,我們現在肯定還是住在扁桶峽那破土牆房子裏的,沒想到我老兩口子七十多歲了還有後福,撈了個老來富,這福全托羅部長啊!全托黨和政府啊!
趙小虎一家也從八裏峽鄉黃粱坑村搬到街上來了。當初,羅子貴在他家裏住了一個多月,白天和小虎一起下地,晚上和小虎睡在一張床上,為小虎擺脫困境出謀劃策。他還請來扶貧辦肖主任,通過肖主任讓小虎在新農村建設項目中承包了一段保坎工程,掙了一萬多元。羅子貴又從移民搬遷辦公室給小虎爭取到兩萬元搬遷補助費,在市殘疾人聯合會為小虎的哥哥辦了個一級殘廢證書,在鄉政府做了個低保戶證明,每月合計可在鄉政府領取困難補助二百五十元。由於羅子貴和肖主任的支持,在左鄰右舍和親朋好友的幫助下,小虎心一橫就搬到鄉鎮街道上來了。搬家後,羅子貴又和肖主任商量,為小虎在附近標美路工地上找了一份工作,生活有了著落,離家又近,不愁照顧不了年老的父母和智障的哥哥。小虎感恩不盡,和智障哥哥趙大虎在羅子貴麵前長跪不起。
這樣一個好幹部、好領導、好人,卻在年富力強的時候,突然間累到了,英年早逝。當鬆山電視台鬆山新聞播送這則消息時,很多老百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大爺老大娘們,淚流滿麵,互相發問:“搞錯了沒有哦?”“這麽好一個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呢?”“肯定是電視台搞錯毬了!真他媽的亂毬播!”
不管老大爺老大娘們信不信,說歸說,罵歸罵,我們的羅子貴確實去世了,當西都醫院檢查出他得了肝癌時,已經到了晚期,溫晨軍代表組織和家屬要求醫院全力搶救,盡最大的努力挽救他的生命,但終歸無力回天,結果也隻維持了十多天的生命。
他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了。
不過,他確實走得太早了,也走的太快了,還沒來得及和鬆山的老少爺們說一聲再見,就匆匆的走了。他還很年輕,還有很多老大爺老大娘等著他去嘮家常,還有很多窮孩子等著他去送他們上學,還有很多困難戶、殘疾人等著他去幫助。
溫晨軍、劉明遠和市裏的其他領導同誌、機關幹部們同樣為失去這樣一年富力強的同誌悲痛不已。他們紛紛和自發的大爺大娘們、大哥大姐們、弟弟妹妹們一道去殯儀館瞻仰遺體,向老羅鞠躬致敬,表達哀思。溫晨軍親自擔任羅子貴治喪委員會主任。
民意不能逆。羅子貴去世的第一天,自發去悼念的老百姓大約有兩三百人,沒有引起有關方麵的注意,第二天來的人越來越多,整個殯儀館裏裏外外全是胸佩白花,臂戴黑紗的人群,有的淚流滿麵,有的低聲抽泣,更多的人是默默地站在那裏久久不願離去。
溫晨軍召集治喪委員會全體成員開會,針對悼念民眾越來越多,如何去順應民意的問題,征求大家意見,提出妥善解決的辦法。
劉明遠首先發言,他說,“人民群眾自發地悼念一個領導同誌,其規模之大和場景之感人,在鬆山有史以來是第一次,這說明了一個問題,說明了在老百姓心中所需要的、擁護的幹部,就是羅子貴這樣的,沒有官架子、和人民群眾攪在一起,為底層群眾辦實事的人。根據目前這種情況,原定第三天也就是明天上午舉行追悼會後進行火花,我建議,為了讓更多的人寄托哀思、表達他們的心願,如果羅子貴同誌的家屬同意的話,把追悼會推遲一天,改在後天上午舉行,原定的由組織部負責同誌致悼詞,改為組織部負責人主持追悼會,市委書記、羅子貴同誌治喪委員會主任溫晨軍同誌親自致悼詞。”
“我同意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羅子貴同誌治喪委員會副主任劉明遠同誌的提議,由市委書記溫晨軍同誌親自致悼詞的本身,就是對人民群眾擁護的好幹部羅子貴同誌兢兢業業為黨工作,勤勤懇懇為人民服務這一生的肯定,體現了黨委、政府永遠站在人民群眾一邊,和人民群眾在一起,和人民群眾心連心。”組織部長甄德賢一連說了三個人民群眾之後,繼續說道,“我還建議,宣傳部門的同誌要根據實際情況,開動一切宣傳工具,調動一切宣傳力量,最大限度地收集好第一手資料,既要做好及時報道,又要為今後宣傳羅子貴同誌事跡做好準備。”
劉明遠和甄德賢發言後,其他幾個委員都表態讚成。
溫晨軍問還有沒有新的意見,眾人都說沒有了。他習慣地抬腕看了看表,心情十分沉重地說:“羅子貴同誌突然離我們而去,大家都沒有思想準備,特別是我,作為主要負責同誌,過去對他關心不夠,非常遺憾,加上他本人隻顧工作去了,沒有關心自己的身體,知道患上肝癌後,已經是晚期了,雖然經醫務人員全力搶救。終歸回天乏力,他就這樣說走就走了,走的實在是太突然了。我想再次囉嗦一句:斯人已去,我們活著的人該怎麽辦?
首先,集中精力搞好羅子貴同誌的悼念活動,即因勢利導,和人民群眾一起搞好遺體告別、開好追悼會、做好火化安葬等,妥善地處理好後事。
其次,宣傳部門、各大媒體,要優先報道羅子貴同誌悼念追思活動,讓老百姓滿意。
第三,組織部門要研究在全市範圍內組織全體黨員、幹部開展學習羅子貴同誌的活動,召開羅子貴同誌先進事跡報告會,到鄉鎮、村社宣講羅子貴同誌作為一名優秀的宣傳幹部,理論聯係實際,密切聯係群眾的作風和不為名、不為利,與人民群眾心連心,為基層群眾辦好事、辦實事的先進事跡。
第四,宣傳部牽頭,組織有創作經驗和寫作能力的專業人員,把羅子貴同誌的事跡和鬆山老百姓的情思寫進書籍,搬上熒屏、銀幕。”
按照溫晨軍的安排,處理羅子貴同誌的後事有條不紊地進行。
悼念活動的第三天,前來參加悼念的民眾絡繹不絕,從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整個殯儀館的悼念大廳擠得滿滿的,人們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從未斷過。高峰鄉扁桶峽村的尤友貴老漢牽著老伴周世清,八裏峽鄉黃粱坑村趙小虎背著他那智障的哥哥趙大虎,站在羅子貴的靈前泣不成聲,鞠了一躬又一躬,格外引人矚目。
追悼會如期舉行。殯儀館大廳、過道、廣場上到處都是手拿白花的群眾,前來維持秩序的交警、民警也都麵帶悲容,整齊地站在悼念人群的後麵。
追悼會主持人、鬆山市委常委、組織部長、羅子貴同誌治喪委員會成員甄德賢宣布默哀三分鍾,那些專程從邊遠山區趕來的老大爺、老奶奶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個個老淚縱橫,嚎啕大哭,大放悲聲。溫晨軍和劉明遠好像受到他們的感染,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滴滴答答掉落在悼念大廳那堅硬的地板上。
溫晨軍所致悼詞簡潔精練,重點突出了羅子貴同誌愛民、親民的特點,總結了羅子貴同誌勤勞、樸實、廉潔、忠誠、奮鬥的一生,特別是他那和最底層群眾打成一片,和他們同苦同樂,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為他們做好事、辦實事,排憂解難,羅子貴同誌理論聯係實際,密切聯係群眾的作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是我們各級幹部應當努力學習的好榜樣,
當追悼會結束,溫晨軍和參加悼念的人群目送羅子貴遺體到火葬場時,尤友貴夫婦、趙小虎兄弟和幾十名專程從邊遠山區趕來的老大爺老大娘們,齊刷刷地跪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麵朝緩緩離去的靈車,痛哭失聲。
民心,一把無形的尺子。溫晨軍心裏默默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