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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反芻和悲鳴

  王雲卿講完溫晨軍事件的經曆後,夏侯媛長歎一聲,說:“天哪!怎麽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呢?他也太不負責了,兩腳一伸,就這麽去了,自己倒是了了,艾莉怎麽辦?更不消說溫母了,她怎麽辦?七八十歲的老人,怎能承受這打擊?”


  王雲卿說:“其實也不是件稀奇的事,當今現在中國的官場,官員跳樓的很多了,老溫跳樓也不是第一個,隻不過大家都覺得有些突然。我隻知道在這些人裏麵其中確確實實不乏真的有了抑鬱症,但更多是鬱悶:一是一死了之,被審查折磨得厭煩透頂;二是為保護恩人、家人,讓線索斷了,甚至是財產都跟家屬轉移出去了;三是被動選擇,抑或在窩案圈裏被勸說,抑或是有人協迫,不得不走這條路;四是罪孽過於深重,自己無法麵對眼前的一切,悔不當初,可是一切都晚了,無藥可救了,思想崩潰了,擺在麵前的隻有逃避一條路。其實,從當前官方處理這類案件的尺度來看,應該說是放得很寬的,判死並不多,很少有判死刑的,大不了十年八年,最多無期封頂,畏罪自殺的也不再多數,象老溫這樣走極端的簡直是鳳毛麟角,如果都像他那樣想的話,那跳樓的刎頸的上吊的喝老鼠藥的溺水淹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關鍵問題是老溫心理素質差些,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著嘛,這老溫也真是的,好多人都覺得他這樣做有些恐怖,也有些不智。”


  艾莉說:“不管怎麽樣,我最同情的是溫母,老人家七老八十的,好造孽喲!”


  王雲卿說:“可不是嗎?據傳巡視組在老溫的房間裏發現了一個本子,上麵寫著老溫對他母親的萬般眷顧,他說,我在童年的時候就死去了父親,現在老母親已年近八十歲高齡,曾在那艱難困苦的年代,含辛茹苦用米糠和野菜讓我活了下來,度過了童年,之後省吃儉用供我讀書,工作後特別是我擔任領導幹部後,為支持我的工作減少我的負擔,幾十年來一直遠離我居住。”


  “那又能怎樣呢?”夏侯媛滿臉寫著傷感,淚水溢滿了眼眶。


  “可不是嘛!誰知道情況會這麽糟?圈子裏的人大多數都覺得老溫不應該走這條路。可它終究還是走了。”王雲卿說。


  老溫停職後,老人就開始整日以淚洗麵,日日盼望她那失去自由的兒子在她有生之年能回家,當聽說兒子的問題可能很大時,老人要求到到鬆山看他一眼,“慈母心中念,罪中兒子思。”老溫何不想和老母見一麵,可是他不忍心耄耋之年的老母見兒傷感,老溫曾說他讓老人失望了,他隻能向遠方的老母道一聲對不起,媽媽,兒子不孝,來世再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可是溫晨軍跳樓的事最終還是沒有瞞過溫母。當她得知兒子的死訊後,突然覺得就像天塌下來了一般,對年邁的父母來說,原本身居高位、引以為榮的子女一朝淪為階下囚,其中辛酸和難過,恐難與常人道,更不要說這引以為自豪和驕傲的兒子一瞬間就走了,而且走得那麽慘烈,那麽匆忙,那麽恐怖,又那麽突然而且沒有麵子,讓老母親蒙羞,撕心裂肺的痛。意大利作家亞米契斯曾經說過:一個人如果使自己的母親傷心,無論他的地位多麽顯赫,無論他多麽有名,他都是一個卑劣的人。


  溫老夫人杵著拐杖,花了近兩個小時一步一停、顫顫巍巍地從十六樓走安全梯道下到底樓,來到大街上。


  保姆趙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來翰香苑了。


  老人家沿著街上的盲人步行道,抖抖瑟瑟走著,走著,口裏念念有詞:早知如此,當個什麽官呢?教書教得好好的,偏要奔出來當官,還不如就在老家和我一起種莊稼……,種莊稼……,為什麽要當官兒呢?……為什麽要當官兒呢?為什麽……要當……官兒呢?為什麽……要……不如種莊稼。


  幾天之後,這位淒淒慘慘戚戚絮絮叨叨的老人終究沒有經受住這巨大的打擊,撒手人寰,倒在了她既熟悉又陌生的那個城市的馬路邊上。


  而且,艾莉的母親為他女婿的事也是終日以淚洗麵,哭瞎了雙眼。


  老溫在他的遺書裏有這樣的話:父母對孩子是不圖任何回報的,我欠他們的太多了,如今深情難報,隻能道一聲我親愛的母親、嶽父、嶽母你們多保重,兒子、女婿不孝,我隻能死在你們的前頭,讓你們經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折磨,可是我實在沒有辦法。


  和夏侯媛一樣,王雲卿也傷感。他対夏侯媛說:“媛媛,這官兒當起來雖然風光,其實風險很大,不亞於在萬米深井裏挖煤,看起來豐厚的資源和利益就在眼前,但一不小心,就會被四周的煤和圍岩淹沒壓扁,或者粉身碎骨,甚至永埋萬米的地下,再也難見天日。”


  夏侯媛被溫母的淒慘結局和艾莉的淒涼處境所困擾,感情難以自拔,臉上掛著一串串晶瑩的淚珠。


  在這種氣氛下,他們沒有更多的話語交流,王雲卿說過幾天他要去西都一趟見麵後再說,並關閉了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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