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服軟也服硬
劉雲西說:“我給你提點兒建議,但話必須說在前頭,隻是建議而已,千萬不要讓人理解為我在幹涉內政。你覺得我說得在理,你就考慮一下,你覺得我打胡亂說,你就沙壩裏寫字——掃了就行。我認為你在經營還沒起步之前,不要在人事方麵把動作搞得過大。你當你的一把手,總攬全局,當然要主管財務、人事和經營,但如果把所有的事情管完,恐怕有欠妥的地方。我覺得,要做成一番大事業,光靠個人奮鬥是不行的,個人的精力有限,必須要有一個團隊,依靠團隊的整體力量,團隊內部個體之間取長補短,形成合力,才能達到光輝的頂點。以我的心態評判,如果一個企業的一把手事必躬親,天文地理、雞毛蒜皮,眉毛胡子一把抓,你即使是個超人也不能麵麵俱到,弄不好就會累死你,既然你遭累死了,你的事業還有意義嗎?諸葛孔明算是能人中之能人了吧,從職務上看,他是武鄉侯知內外事軍師丞相領漢中牧,官名一大串,在人們的心目中,他比曹操、司馬懿、孫權、周瑜以及漢末所有的英雄豪傑都能幹吧,可是他卻沒有司馬懿有成就。究其原因,就是他管得太細了,過早地累死了,五十多歲,英年早逝,給司馬父子留下了機會。試想,如果我們敬愛的諸葛大丞相能夠放心大膽地讓下麵的人如薑維呀、魏延啦、馬岱呀多幹點事,自己把身體好好保養一下,多睡點兒覺,多吃點兒麥片,身板硬朗地活過曹阿瞞的歲數,那我們今天讀曆史課本的時候,肯定三分歸晉那一段不會那樣寫。我覺得大企業的老總不宜管得太細,要給副手留些空間,讓他們去發揮主觀能動性,一把手搞好溝通,提綱挈領的工作就行了。”
夏侯媛聽出劉雲西的話軟中帶硬,顯然是在為鄧家佳鳴不平,暗示自己收回成命。
她覺得該破題了,便臉上堆笑春風浩蕩地說:“劉老板不愧是成功的企業家,你對我的教導我如沐春雨。其實,我平時也是這麽想的。但這次屬於例外,鄧總趁我回鬆山離開天然居的空檔,自作主張違規報銷發票,你說我怎麽能讓她管財務呢?劉老板,換了是你,你能對她放心嗎?”
劉雲西麵露窘態,但稍縱即逝。竟管如此,這個細小的表情,依然沒有瞞過夏侯媛那雙明亮的眼睛。
劉雲西正準備說什麽,夏侯媛卻不給他機會。
夏侯媛接著講:“我這樣分工,既是保護鄧家佳,也是給她留些麵子。您想,就憑她這點兒作為,我不讓她插手財務,其實並不為過。我並沒有撤銷她的副總職務,還不是為了給她留下麵子,好讓她有個改錯的機會。可是她竟然不領情,我覺得她真是太、太笨了,居然看不出來我在保護她。劉老板,你是多明白的人啊,關心跟隨你多年的下屬,為她打抱不平,我確實十分感動,你想保護關心你的下屬是完全應該的,我真佩服你但你不能隻聽鄧家佳一麵之詞,其實,我還有心理話想跟你講呢。”
劉雲西搖頭感歎道:“也是,這個鄧家佳,辦事確實欠考慮欠周到,真應該好好敲打敲打。”
他話鋒一轉,又講道:“其實,鄧家佳已經意識到她錯了,她現在擔心的是你撤她的職解雇她。”
夏侯媛暗歎劉雲西的義氣和擔當。由此可見,他與鄧家佳的關係確實已經“鐵”到相當的程度了。她急忙表態:“劉老板客氣啥呢,我們的酒樓本來就是你的酒樓,安排個把人是小事一樁,你說的話我們堅決照辦。既然您都願意做好人,如果我夏侯媛黑臉唱到底,那豈不是不近人情了嗎?隻不過——鄧家佳也應該向劉老板打個招呼吧,至於給不給我說,我看就沒有必要了,我聽劉老板一句話。”
劉雲西頓時臉發紅,不知道是被夏侯媛捧的,還是覺得這種說情有些出格。
夏侯媛按照自己的思路接著往下講:“你看這樣吧劉老板,分工的事昨天我已經講出去,如果馬上收回成命,下麵的人會說我朝令夕改,顯得工作一點兒也不嚴肅。緩一段時間,我看情況再把它改回來,說實在的,我管得太細了,也嫌麻煩,您說呢?”
劉雲西見夏侯媛的話進退有據,無懈可擊,隻能裝作很大氣地說:“好,夏侯老板說話很有水平,辦事地道,我很佩服,以後應該多多教育幫助鄧家佳,有些事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見識,我見到她之後,也要對她好好說說,勸她緊密地團結在夏侯總經理周圍,認識錯誤,改正錯誤,充分發揮她自己的長處,以酒樓的經濟效益為中心,把天然居酒樓西都分店的事情搞好。”
劉雲西替鄧家佳認了輸,夏侯媛明知其中有詐,也隻好送個順水人情,把煩心的滋味留給自己。
晚飯過後,劉雲西約見鄧家佳。他毫不客氣地指責她辦事毛手毛腳,耍小聰明的老毛病總是改不了,若不是他聲東擊西,扯青草補魚簍,這說情的事還真無從談起。你做的那些事情怪不得夏侯媛,換了任何人,把你那些事抖摟出來,但凡有一個環節跟你較真,都可以撤你的職或開除你。
鄧家佳感到一陣陣害怕。她問劉雲西:“談得怎麽樣嗎?”
劉雲西說:“換個地方行不行?”
鄧家佳堅定地表示:“不成,我非留下來不可,哪裏跌倒的,就要從哪裏爬起來,我就不相信搞不定你夏侯媛!”
劉雲西說:“功夫不負有心人,你隻要安心和她搞好關係,我和她還有項目要合作,這也是一種籌碼,到時候我再跟她說說,說不定今後你們還會成為好搭檔呢!”
鄧家佳當即點點頭說:“但願你的預言能成為現實,夏侯媛十年承包期滿後,我繼續充當你的馬前卒。”
轉眼又過了兩天,見夏侯媛沒有動靜,鄧家佳徹底放下身段,按響了夏侯媛辦公室的門鈴。
夏侯媛正在打電話,鄧家佳站在沙發旁邊一直沒坐下來。
夏侯媛打完電話,見鄧佳佳仍然在那裏站著,心想鄧家佳這回可能真的服軟了。她招呼鄧家佳坐下,她給她倒了一杯水,沒等鄧家佳開口,她搶先說道:“鄧總,你也真是的,報條子這類事,過去我在市政府接待辦也做過,不過那是想套公家的錢。如今這點兒工資,沒有點兒灰色收入還真過不下去,以後再有類似的事,給我打個招呼就行,我保證隨要隨報,絕不打官腔。”
鄧家佳正好就坡下驢,她麵帶愧色地說:“全怪我,我當時好像被人灌了迷魂湯似的,身不由己地走錯了路,以後財務歸你自己管,就發生不了類似的事,我倒是省了心,想偷也偷不上。”這偷字用得曖昧,兩人會心地笑了起來。
鄧家佳又問:“總經理,您怎麽知道報條子的事呢?當時成心瞞著您,也是怕給你添麻煩。”
夏侯媛笑著說:“我也有偷著做事的時候,從事酒樓經營這些年,我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周甚至每天都要過問財務收入和支出的詳細情況,我交代過財務部長,我的行為不要對外聲張。這次我從鬆山回來,到酒樓第一件事就是調看流水賬,這不,問題條子一下子就浮出了水麵。”
夏侯媛瞧瞧鄧家佳的臉色,繼續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鄧總不要刨根問底。”
她故意把財務部長拉來墊背,讓鄧家佳對即將離職的財務部長心存芥蒂,以此保護了小何會計。
晚上,參加餐廳改造的維修隊請夏侯媛喝茶,夏侯媛帶著老潘、鄧家佳和辦公室主任一起去二樓茶座應酬了一下,回到宿舍時已經十點了。這幾天太忙,她感覺有些累,準備早些睡覺。她剛鑽進被窩,手機響起了信息提示音。
她滿以為是王雲卿給她發來的信息,急忙打開手機,卻是夏侯文的短信。上麵隻有一句話:姐,我的升職搞定了,趕快謝謝王書記!
讀完弟弟的短信,夏侯媛喜出望外,睡意全消。白天她還惦記著王雲卿,打算晚上給他匯報釜底抽薪的成果,剛才累昏了頭就忘記了。弟弟夏侯文的報喜信息,猶如給她服下了一貼興奮劑,精神一下子亢奮起來,她信手發了條短信,問王雲卿在哪裏。
王雲卿今晚本來有兩個小小的應酬,他編了借口把應酬辭掉了,躲在辦公室兼宿舍裏看書。不時站起身來思考著眼下的工作。
夏侯媛的短信來得正是時候,王雲卿趁機合上書本,站起身來甩了甩手,做了幾次前仰後合,在屋子裏邊散步邊回短信。
兩人發了幾個回合,夏侯媛嫌發短信不過癮,率先撥通了王雲卿的電話,直接和王雲卿對話。
夏侯媛首先再次謝過王雲卿提拔弟弟夏侯文。問王雲卿什麽時候來西都看她,王雲卿說方便的時候一定早些過去。兩人在電話裏咯咯咯地傻笑。王雲卿語氣嚴肅地囑咐夏侯媛:“你轉告弟弟夏侯文,以後喝酒低調些,少提社會關係。”
夏侯媛說:“我也發現弟弟有這個毛病,我一定提醒他。”
王雲卿說:“其實,夏侯文挺優秀的,就是酒後易犯傻,說話關不住風。”
夏侯媛錯開了弟弟的話頭,把對鄧家佳釜底抽薪的過程講了一遍。
王雲卿讚揚夏侯媛能夠活學活用,在用子上狠細功夫,尤其對鄧家佳欲擒故縱,既滅了她的傲氣,又讓她繼續留在天然居酒樓,服服帖帖為我所用的做法大為讚賞。這樣下來,比單純地朝著鄧家佳下手委婉含蓄,不至於把對方推到行業競爭對手那邊去,減少了賓館經營的對立麵,為自己留有充分的餘地。看來,青出於藍而甚於藍,高徒已超過名師,今後師徒關係要顛倒一下位置了。
夏侯媛心裏特別受用,嘴上卻謙虛地說:“王哥真會哄人,我隻不過在你那裏學了一點兒皮毛,論玩心計,我和你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夏侯媛關注王雲卿政務中心大樓的事,匯報完這邊的釜底抽薪,忙問那邊工程進展如何。王雲卿繪聲繪色地講了半個多小時,以至於3000mAh儲量的電池電量用盡,然後換著座機接著說。
鎮委書記秦發萬和鎮長何三千在王雲卿麵前立下保證,從鎮財政借支十萬元兌現村民的補償款,可村支書和村委會主任都不露麵,支書的手機打不通,到家裏去問,支書的老婆說他老公去新疆摘棉花去了,村委會主任的媽說她兒子去了廣州,半個月之後才會回來。工作進行不下去。
正好鄭先來從省裏開會回來,他對王雲卿說,這件事情還是由我來處理;因為鄭先來心中已經有底了。村支書關機不見麵是害怕了,他拿不出補償款的錢,不可能叫他野女人退回來,村民要向他要,他隻好躲了。村主任是有意給政府施壓,逼政府處理村支書。為了慎重和認真起見,他決定推遲幾天才動手。
鄭先來沒有親自出麵,他躲在幕後指揮,讓秦發萬和何三千打頭陣。鄭先來對秦發萬和何三千說,文縐縐的不行,把當年你們當村委會主任那一套用上。我覺得鎮上由行政一把手何三千去唱黑臉,秦書記觀陣,配合唱雙簧,包管效果不錯。
鄭先來對王雲卿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對待村上這些人,隻有用村上這一套,那就是以毒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