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酒醉心明白
禦河橋雅間已經坐著六個男人。夏侯媛認識的有司馬兄和歐陽文，剩下的人中有三個是西安來的客戶，另一個人是雄哥在西安辦事處的韓經理。客戶那三個人坐在上首，雄哥和歐陽文分坐兩旁陪客的位置上，歐陽文和客戶之間為王雲卿留了一個位置，韓經理坐在下方。在韓經理旁邊空著個位置，分明是給夏侯媛準備的。
雄哥向客人介紹了夏侯媛的身份，西安來的客人因為老板娘親自作陪，感到很有麵子，並暗中以為夏侯媛是雄哥的情人。
夏侯媛坐定後對雄哥也是對客人說：“王秘書長剛剛來到酒樓，市委劉書記叫他去鬆山賓館陪省委領導，他臨時有事，今晚就來不成了，臨行前叫我給雄哥和客人帶話，一是表示歉意，二來請雄哥代他勸客人多喝幾杯酒。”停了停他又問司馬雄：“雪兒怎麽沒來呢？，我已經三四個星期沒見到她了。”
司馬雄說：“趙行長臨時去省行開會，今天來不了了，偏偏王秘書長王大官人關鍵時刻掉鏈子，還是我兄弟歐陽支隊夠哥們兒。歐陽，這回你就不要推辭了，趕快往上坐一下，接替王哥的主陪職務，為雄哥主持大局。”
歐陽文說：“既然雄哥看得起我，我也不推辭了。”他立即往前移了一位，並且煞有介事地說：“那我就提議大家無條件同幹前三杯酒，任何人都不得推辭。”眾人在一片和順團結友好的氣氛中達成了共識，三杯酒順利下肚。
西安來的客人是“老中青”三結合。老的大約五十來歲，架一副金邊眼鏡，看上去文雛雛的，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領隊的；其次是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體魄健碩，沉默寡言；年輕的那個二十五六歲上下，掛著一張孩子臉，似乎還有點靦腆。雄哥介紹說，這位戴眼鏡的老大哥是副總經理鄭先生，中年人是供銷部部長，本來是正部長，可是姓付，所以叫成了副部長，年輕人是業務主辦小高。
夏侯媛從一踏進門就感覺到那位戴眼鏡的鄭副總透過眼鏡死死地盯著她。眼神雖無惡意，卻充滿色迷迷的味道。夏侯媛見怪不怪，她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好色的男人占不到身體的便宜，往往喜歡用眼光進行觸摸，從而達到精神上的滿足。不過，鄭副總似乎有一點點兒過分了。
夏侯媛覺得，和鄭副總隻不過是第一次見麵，他的目光就如此放肆，對方一定是風月場的老手，她不得不暗暗加以防備。
三杯酒過後，歐陽文打過一輪圈梁，輪到夏侯媛說話。她繞過其他人，直奔色眼迷離的鄭副總。準備以守為攻，打破他色眼的圍攻。
哪知鄭副總先發製人，他故作高深地扶了扶金邊眼鏡，滿麵笑容地說：“總覺得夏侯老板很麵熟，但在下想了半天才弄明白，原來夏侯老板與電視《水滸傳》裏的一個人物及其相似。”
小高插嘴道：“對對對，我也看出來了，夏侯老板好像李師師哦！”
鄭副總笑著說：“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風度氣質、標格韻度，無一不像京都大美人李師師，給人以‘玉袖圍香，絳綃籠雪，一笑千金值’的美感，特別是你這提壺斟酒的姿態，按鬆山的話說，簡直不擺了。”
夏侯媛憑空被這位陌生人高水平地拍馬屁，久經戰陣的她不由得頓時滿麵通紅。她略微停了一下，待情緒穩定下來，順嘴回應道：“鄭總，你說的是真的嗎？我想是鄭總抬高我了吧！”
那位鄭副總搖頭笑道：“我絕不是打胡亂說，你剛進屋後，我就在回憶，可能是年紀大了記憶暫停的緣故，一時沒有想起究竟你像電視裏的哪一位，直到你提壺斟酒。”他有些討好地與夏侯媛碰杯，倆人十分友好地喝下去了。
夏侯媛被鄭副總誇了一番，心裏難免一陣陣受用，她想要是王雲卿在旁邊該多好，他一定和我一樣樂滋滋的。一想到王雲卿，她喝酒的狀態有些心不在焉。勉勉強強與付部長和小高敬過酒，便琢磨著王雲卿此時陪省委領導喝酒的情況。
司馬雄特別在乎夏侯媛的情緒，他看見夏侯媛心不在焉的樣子，擔心她破壞了酒場的喜慶祥和氣氛，他不斷變著法子分散她的注意力。
夏侯媛的心思鑽進了死胡同，她想王雲卿會不會按時去喝茶，她很想知道陪省委領導與他的晉升有沒有關係，因此走了神。司馬雄隻好搖頭晃腦地說：“夏侯妹兒，你如此情緒不高，就像丟了魂似的，雄哥求求你，雄哥今天簽下大單，總該為雄哥慶祝一番嘛，快快替雄哥好好陪陪鄭總付部長小高，有啥心思下來後給雄哥講，要錢要人，雄哥都支持你！”
歐陽文藝附和著說：“媛媛姐，雄哥有的是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到時候他要請你的話，小弟我也沾沾光。”
夏侯媛說：“我倒不是想要雄哥的錢，我想的是雄哥的人。”
眾人一齊把眼光定向夏侯媛，以為她喝迷糊了說走了嘴。
夏侯媛不緊不慢地說：“我說的是真的，我要秀英姐幫我打理酒樓。”
“哦，那行！”司馬雄、歐陽文和夏侯媛都哈哈大笑起來。
夏侯媛心意已決，她想去西都創業，有意聘請龔秀英到天然居來任總經理。她覺得剛才的表情會影響酒場氣氛，又讓雄哥臉上無光，西安的客人也會因此小看自己，於是一改鬱鬱的臉色，陽光充足地說：“女人小就小在心眼小，鄭總剛把我誇了我就上臉了，我聽雄哥的話，把主要精力集中到喝酒上來。”
西安來的客人明知他們三人說的話中有話，可是卻不明就裏。
鄭付總無話找話地說：“夏侯老板風姿優雅，絕不是鄭某喝多了酒胡亂在這裏說奉承話，美人不是一個人的財富，人人都可以多看幾眼。當然——隻是看幾眼而已。哦，跑題了，來來來，我借花獻佛，敬美女老板一杯。”
夏侯媛為了支持雄哥的工作，二話沒說就和鄭付總碰了杯。接著她又十分專注地跟著酒場上的走勢，說了許多周到得體的話，和客人喝了幾輪。
歐陽文事先得到雄哥的提醒，盡可能地讓西安的客人喝好喝多喝醉，以彰顯鬆山人的實在，以便給他們留下深刻的印像。他奮不顧身地往前衝，與客人喝成一團，難解難分。回頭他發現韓經理推推托托耍滑頭梭邊邊，根本沒有喝幾杯酒。他越想越生氣，趁著酒場小憩期間，他手指著韓經理問雄哥：“那位客人是誰？莫非也是西安來的客人？”
司馬雄說：“哪裏哪裏，那是自家人，我的西安辦事處韓經理，”
歐陽文故意“哦”了一聲，接著說：“我還以為是西安客人呢，敢情是雄哥的隊伍。我說韓總，西安客人來咱家喝酒，韓總為何穩坐釣魚台，搞不好是在等客人給你敬酒，剛才我和夏侯老板敬你的酒你都沒有喝幹，客人敬的也沒喝完，這是怎麽回事？不怪兄弟說你，你這樣子有點兒托大了吧。
聽著歐陽文毫不客氣地數落，韓經理趕緊站起來很客氣地說：“歐陽支隊見笑了，我實在是不能喝，喝下去很難受。”
歐陽文說：“你不能喝？我的韓大總，你說誰能喝？喝下去難受？你說誰喝下去好受，西安的客人給鬆山送財來，你看我們，不能喝也在喝，再難受也得喝，喝酒表達的是一種態度，一種感情。你沒聽說過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淺舔一舔，寧願身子吃虧，也要朋友成堆的話啊。”
一直沒有開腔的那位付正部長接話說：“歐陽支隊說話豪放痛快，就憑你這些話，我也要回敬三杯。”
歐陽文說：“沒問題，喝酒喝到位，在酒場子上玩斯文，不是找錯地方了嗎？”
付正部長歐陽文連舉三杯幹杯後，歐陽文又繞回剛才的話題，逼問韓經理：“還有別的理由不喝嗎？我的韓大總。”
韓經理以為說說而已，哪知道歐陽文還真盯上了他。他推說自己感冒了下午才打了點滴吃過藥呢，醫生囑咐不能喝酒。
歐陽文說：“打過點滴？打點滴應該有針眼啦，讓我看看針眼在哪兒？”說著他起身挪步要走過去看針眼。
韓經理一臉窘態，心虛地說：“歐陽支隊，別這樣認真好嗎？”
歐陽文本來隻是想試探真偽，見韓經理這個樣子，他冷笑著說：“韓大總，別跟我來陰的，能喝就喝幾杯，盡心盡意，助助興，大家同樂嘛，西安的三位兄弟都能夠入鄉隨俗，你竟然好意思躲懶，你這老總當得有問題，我們都是來為你陪酒的，你不但不帶頭還要梭邊邊，西安的客人難免有意見。”
三位客人齊聲響應道：“歐陽支隊說得好，韓經理必須喝，韓經理不喝，我們也堅決不喝了。”
韓經理固執地堅持身體有病，醫生說輸了抗菌素，絕對不能喝酒。
歐陽文輕蔑地一笑，帶著教訓的口吻說：“韓大總，你別給我扯淡，你那些拒酒經，都是老掉了牙齒的，我們棄之不用已有多年。還有什麽我開車，我牙痛，我感冒吃藥，我得了癌症，我被狗咬了，那些都是二十世紀的拒酒法。現在是啥年代了，你還念那些別人都不念了的歪經，那個還信你？我的一個同學一到酒場就說被狗咬了，同學們都諷刺說他是狗屎，問他哪天反咬狗幾口。再說你說在打點滴，我說要看你不讓看，其實是根本沒有的事，裝也裝不像，你看看，讓我教你，得這樣裝才行。”
歐陽文一邊說一邊從褲袋裏掏出小塑料袋。取出醫用幹棉球附在手腕上，又撕塊膠布粘住棉球，故意沒全蓋住，。他伸出手晃了晃，衝著韓經理說：“你看清楚了嗎？這才叫打過點滴，這才叫人信服。”
司馬雄、夏侯媛和西安來的客人一齊鼓起掌來，共同稱讚歐陽文作假有造詣，比真的還逼真。
韓經理羞得滿臉通紅，他再也坐不住了，打腫臉充胖子，豪言壯語從口中飛出：“不就是酒嗎？酒水酒水，酒就是水，今天我寧可醉死，也不能讓人嚇死。好，我先謝謝歐陽支隊開導，就從歐陽支隊這裏開始打圈梁，誰不喝誰是小狗，我就不相信，哪個喝不臥倒，我幫他趴下。”
歐陽衛所使用的激將法初見成效，為酒場的大見成效熱了身，也間接地製造了一個新的小高潮。韓經理本來是有點酒量的，隻是無法和歐陽文相比。可是，為了挽回麵子，他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的極端，定力失散，情緒失控，最後說話算話，最先喝趴下了。
那邊，王雲卿急匆匆地趕到鬆山賓館，豪華包間裏的喝酒活動已經開始了。
他推門進屋，直接觀望主座，隻見省委組織部長的秘書趙德林和劉明遠坐在上首。王雲卿露出笑臉，立馬跑著過去握住趙德林的手說：“熱烈歡迎趙秘書來鬆山市視察工作，雲卿因處理緊急公務來晚了一步，請趙秘書見諒；為了表示懲戒，我自願受罰，待會兒自罰三杯。”
趙德麟很是隨意地回應道：“王副秘書長辛苦了，本應我敬你才對，講什麽視察工作，我不敢當，要說看望哥們兒兄弟，我願意聽，快坐下快坐下，我和你先幹三杯酒，其他啥話都不說。”
當著市委一把手的麵，趙德林這樣抬舉他，王雲卿雖然感到心裏很受用，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忘乎所以，轉眼望著劉明遠，看看劉明遠有什麽反應。
劉明遠表現出十分配合的態度。他指著空位子說：“快，這個位置是給你留起的，先坐下，有啥心思酒，抓緊表示。對了，我鄭重地告訴你，原來的趙秘書，馬上就要成為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了，絕對的趙領導。”
王雲卿驚訝地說：“你們領導的事，我一個大頭兵怎麽能先知先覺呢？這種大喜事，被我撞上了，看來今天喝酒的喜詞又多了一個重要的內容，我又得多敬幾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