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藍顏的難處
司馬雄又來了酒樓。
夏侯媛叫小妹兒給雄哥泡上一杯鐵觀音,很關心地問他:“雄哥,秀英姐的事處理好了沒有?”
司馬雄長歎一聲:“超兒還在中間作怪,不過情況正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停了停他反問道:“王哥的事你知道不?”
夏侯媛本想策略地問司馬雄關於王雲卿的情況,他卻主動提起,夏候媛求之不得,但她仍然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我不知道啊,他能有什麽事?”
司馬雄說:“晉級的事可能擱下來了。”
雖然是壞消息,但畢竟知道了他的消息,夏侯媛明白了並不是王雲卿絕情,從心底原諒了他。而此時,她又無力去幫助他,隻好在心中默默地禱告,希望他早日脫困,出現新的轉機。她忍不住問司馬雄:“雄哥,你知道王哥不順是什麽原因嗎?”
“他的手下有一個副主任叫冉叢,代表他去縣裏檢查工作,與那個縣裏的辦公室主任、農商銀行行長等幾個人一起喝酒,在酒桌上你敬我勸,結果一場酒喝沒有喝完,那個銀行的成姓副行長就昏倒了,隨後送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那個叫冉叢的副主任撤職了,還受牽連賠了一筆錢。這還不要緊,原先確定的市委秘書長王鶴立要提拔為市委副書記,秘書長的位置由王哥接替,醉酒事件以後,這個安排就暫時擱下來了,我也是最近一兩天才聽說的。”司馬雄神神秘秘地說。
接到夏侯媛的兩條短信過後,大約過了一個鍾頭,王雲卿打來電話,他十分關切地問:“為啥淒淒慘慘戚戚?為啥那麽愁?眼中經常流淚不好,人活在世間一定要知足常樂,千萬不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見王雲卿的電話是用座機打過來的,夏侯媛敞開心扉地說:“王哥,你還在單位加班嗎?好久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好惦記你喲!我今天晚上覺得特別孤獨難耐,好想伏在你的肩上哭一場啊!”
王雲卿以為夏侯媛在和老公慪氣,人家兩口子鬧內部矛盾,床尾打架床頭和,晚上一覺睡了便和好如初,這個時候摻和進去,容易引起夏侯媛的誤解,也會讓自己背上第三者的惡名。他溫和地說:“都老大不小的了,還這麽任性發小脾氣,不值啊。其實呢,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要是哭鼻子抹眼淚能解決問題,我早就去當哭娘了。想開些,看遠些,湊合著過吧,現在多數家庭都是維持會,有啥子奇怪的?”
聽王雲卿這麽一說,夏侯媛知道他是明顯地誤會了,她十分委屈地抱怨說:“王哥,我明白你的好意,也非常感謝你。但是你把我想到哪裏去了?如果是家務事,人家何苦給你添麻煩?我家裏那位,已經調西都去工作了,陳雅麗也請假外出,我一個人呆在這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人家想你了嘛,你倒是裝得像,難道你就不想出來陪陪我嗎?我在金龍咖啡館等你,你可別拒絕我哈!”
王雲卿這段時間心裏有些煩,亂事屁事接連纏身,總覺得事事不如意,聽到夏侯媛如訴如泣的艾怨,心裏更是一團亂麻。夏侯媛一約他,從他心裏激起了一股憐香惜玉的英雄豪氣,他爽快地說:“媛媛,是王哥不開竅,沒有設身處地站在你的角度去想,,我給你賠罪。好,今天晚上我無論如何也要來陪你,讓你開開心心地過,我現在馬上收拾一下,咱們金龍咖啡館見。”
夏侯媛提前到達玉龍咖啡館,她打著王雲卿的旗號定了包廂。她靜靜地坐在包廂裏,一副呆呆傻傻的摸樣。
她要了兩杯咖啡,並先把自己那一杯衝好,十分優雅地品嚐,表情完全恢複到淑女狀態,雙峰隨著胸中小鹿突突亂跳而顫顫巍巍。她十分清楚,她隻不過是王雲卿的鏡中花水中月,有緣無分。心裏雖然隱隱約約抱著一絲希望,但如同溪雲炊煙,飄渺虛無,一遇山風,便會煙消雲散,實在經不起考驗和折騰。盡管如此,她還是希望和他在一起,哪怕是短暫的、若即若離的。
她理解王雲卿的處境。在鬆山他也是官場上數的著的人物。官場上的人物有官場上的做派,一招一式講究分寸,絕不能像在海南初次相遇時那樣肆無忌憚。如果分寸把握不好,容易被人家抓小辮子。就說這次酒醉死人的事件,本來與王雲卿沒有直接關係,但還是有人捕風捉影,借機阻礙他的進步。所以在和他交往的過程中,一定要顧及對他的影響,不能夠授人以柄。
王雲卿如期而至。他們這次相見,沒有以往的那種排山倒海的衝動,王雲卿表情很淡定,一進門就直接到了他應該坐的位置上坐好,夏侯媛給他衝上咖啡,它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隨意地問道:“酒樓的經營情況還好吧?服務行業的管理要辛苦一點兒,你可千萬不要當甩手老板囉!”
雖然王雲卿自從喝了開業酒後,就再也沒有登過天然居的門檻,其實在他的推薦下,辦公室的幾位副主任和科長已經多次光顧,並且把酒樓裏的信息情報船遞給了他,他知道酒樓自開張以來,無論是餐飲還是住宿,生意一直都很好,經營形勢非常樂觀,他心裏是很高興的。他之所以明知故問,主要是為了打破夏侯媛的心結,以為他對酒樓漠不關心,也是沒話找話。
夏侯媛期待著王雲卿的激情,至少也應該流露點兒多日不見情思切切的熱乎。王雲卿的鎮靜自若,多多少少使夏侯媛受到了一些打擊,她心裏那股熱氣騰騰的勁頭,隻好靠穩定情緒來進行冷處理。她故意漫不經心地說:“難得王哥你還惦記著小妹,我以為你在玩隱身術呢,十天半月不見人,連個消息也沒有。酒樓的生意再好再賺錢,可是我心裏老覺得空落落的,忒黑暗。”
王雲卿滿腦子想著晉升受阻,一肚子不愉快。他低聲歎息道:“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啊!我也是外強中幹不如意,人生最苦惱的還不是不如意,而是不如意的事沒有地方去訴說,在外人麵前還裝作很得意,讓一肚子的不如意慢慢發酵,變成酸水、苦水,最後成了傷害身體的毒素。”
夏侯媛以理解萬歲的口氣說:“我隱隱約約聽到過王哥的零星信息,滿以為王哥正在無限風光呢,哪知無限風光在險峰?王哥也是不如意事纏身,看來呀,相逢未必相識,相識未必相知,因為我們並不經常相見,所以就互不了解對方的處境。這樣吧,幹脆我們來一瓶張裕解百納,我陪王哥喝幾杯,聽一聽王哥的傾訴。”
王雲卿說:“這樣最好,可是會不會又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查崗?虧就虧在啥事也沒做我就把黑鍋背上了。”
夏侯媛微微一笑:“王哥也不是僅背黑鍋舍,也有背金鍋的時候。”
“我是說,萬一程咬金查號,既給你添了麻煩,我當然也難為情,那我們們就虧大發了。王雲卿把兩手一攤。”
夏侯媛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嗔怒道:“王哥你真壞,哪壺不開提哪壺,小妹今晚叫你出來,本身就有賠罪的意思,那天的事太突然,我根本買有料到,今晚你就不要再舊事重提了,此時他遠在西都,還不知道在和誰喝茶談心呢,這幾天我整天都在反思,我和他這個婚姻還有沒有承續的必要呢,這本身就是一場在錯誤的時間結下的錯誤的婚姻,強行維持了這麽久,很快就要維持不下去了。”夏侯媛愁腸百結,越講聲音越低,眼睛裏似乎有淚花在飄零。
王雲卿趕緊把話題打住,說話的口氣又恢複到以往那種風趣幽默的風格,為了穩定夏侯媛的情緒,防止她的傷感繼續下滑,他說:“你說好笑不好笑?老公調西都了,這是好事啊,沒準三下五除二你也成西都人了,到時候王哥想見見你,恐怕還得提前預約呢。”
夏侯媛破涕為笑,她嬌滴滴地說:“王哥,你別哄人開心了,自己的婚姻自己清楚,他從不敢把我怎麽樣,但是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了,根本缺乏交流,照你說的,現在是維持會,是個形式,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再前進也隻有碰轉拐牆的厚壁了。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重新去過孤獨但充滿自由的生活了。”
王雲卿說:“我現在就是過的這種孤獨的生活,但是雖然自由卻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幸福。”
夏侯媛擦幹眼淚,臉上恢複了一片明媚的陽光,她接過王雲卿的話說:“我太自私了,隻顧抒發自己的感受,讓你的情緒跟著受累,我想知道你最近在幹些啥,快說說近況,秘書長的副字沒有去掉,下一步該怎麽走啊?”
王雲卿正在結痂的傷疤又被重新揭開,自然有隱隱作痛的感覺。他本想拒絕回答,把傷痛裏給自己,但這些傷痛不輕不重剛好對自己構成傷害,想要忘記,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完全靠堵著掖著,也隻能治標難以治本。或許傾訴給紅顏知己,才是解決傷痛的最佳療法。所以,在夏侯媛的催問下,他要傾訴,隻有傾訴,才有可能減輕傷痛。
他斟滿兩杯張裕解百納,夏侯媛輕描淡寫地沾沾唇,王雲卿卻像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般,極其豪放地一飲而盡。
王鶴立確定提拔為市委副書記人選以後,王雲卿的老戰友、在省委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吳謙門下任秘書的趙德林發來短信,告訴王雲卿,明天省委組織部派員到鬆山市,推薦考察繼任市委秘書長,王雲卿是內定人選。趙德林是王雲卿的鐵哥們,一再囑咐他在絕對保密的前提下,適當地在幾個常委中間做做工作,拉拉選票,涉及到王雲卿從正處上升到副廳,是人生非常關鍵的一步。所以應該認真對待。
王雲卿接到短信之後,頓時精神煥發。回想這幾年在仕途上走過的路,他覺得還是比較順利的,從省廳的括號副處調到鬆山,成了去掉括號的正處,來到鬆山不久又提拔為副秘書長,雖然級別仍停留在正處的線上,但畢竟職務權限在上升,現在又遇上了升副廳的機會。情場上雖然不怎麽樣,而官場卻捷報頻傳。他不禁大喜過望。
王雲卿等待提拔的心情十分迫切,已經沒有精力和閑心再與夏侯媛纏綿悱惻。考慮到夏侯媛也是有夫之婦,一味地死纏爛打沒有什麽結果,如果把第三者的頭銜搞在自己的腦殼上,將會是鬆山的一大醜聞,自己的仕途無疑會受但很大的影響。
得知省委組織部要來考察的消息,王雲卿本應運籌帷幄,抓緊時間立即行動。可是當他正要有所動作時,卻好像老革命遇到新問題,市委常委九個人,他自己又是空降下來的,一時間猶如狗咬大象,不知從何處下口,他不知道從哪裏入手操作,況且,這種事情難以見光,他寧可把它爛在肚子裏,也絕不會和靠不住的人去討論。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烙燒餅砸床墊一晚鬧到大天亮。好就好在他是單身漢,把床碰的乒乒乓乓稀裏嘩啦影響不到其他人。
上班以後,副主任冉叢推開他的辦公室,低聲地問他:“副秘書長,去鎮山縣檢查政務工作的人已經到齊了,車子就在外麵,現在走嗎?”
王雲卿這才想起今天按安排該去鎮山縣。秘書長王鶴立是市委常委,又兼管宣傳部的工作,市委辦公室這邊他隻管一些大的、原則性的事情,日常工作都是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的王雲卿在管。前幾天王秘書長根據市委常委會的決議,要求王雲卿帶隊,組織相關人員對市轄各區縣的政務工作做一次全麵檢查,結束後把情況匯總報告市委,鎮山縣是這次檢查的第一站。
冉叢是辦公室常務副主任。王雲卿因一夜沒睡,頭有點兒發暈,眼睛也是澀巴巴的,擔心坐車顛簸堅持不下來。他對冉叢說:“王秘書長交代的檢查目的和內容你也是很清楚的,我今天突然感覺身體有些不適,你能不能先帶他們下去檢查,工作做細一點兒,我帶身體好轉後馬上來與你們會和。”
冉叢點了點頭正準備下去,王雲卿忽然。才感覺不妥,又補充說:“冉主任,既然是檢查政務工作,重點應放在政府部門的服務方麵,當前當然也包括金融、質監、工商等部門的服務工作,常委會上也有明確的要求。你們下去以後是代表市委和市委辦公室,作風要深入一些,盡量少表態,工作要認真,作風要正派,當然隨和一點也是應該的,不能板著個麵孔,當吃的吃,該喝的喝,但絕不能做出格的事。”
冉叢走後,王雲卿仰靠在高靠背真皮沙發轉椅裏,思維隨著轉椅轉動,但始終無法集中起來,省裏信息來得有些突然,他缺乏必要的思想準備,對於九個常委,他平時沒有燒過香,現在臨時抱佛腳,這麽多的大佛,該先去抱那一尊的腳?
他陷入了將要晉升而又拉票無門事情十分不確定的碰撞思維之中。
他感到一絲絲疲倦。
最後他做出決定,佛腳一定要抱,不管先抱那一尊佛的腳,隻要是佛,抱上誰的都算數,當然,最好是挑最粗的佛腳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