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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瀟灑跑一回

  戴大年開著帕沙特出門了,他把車速保持在六十邁。他本來是想叫駕駛員小何開車的,可蘇丹萍說,這些事情最好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況且你自己駕駛技術那麽好,何必去麻煩別人,你去跑事有人跟著你不方便,把人家甩在一旁你又不忍心,幹脆自己開車吧。


  戴大年一邊開車一邊想,是不是我姓戴的這回也主動下水了,這叫不叫晚節不保哦?這條公路上我不知開車、坐車跑過好多次了,可這一次感覺總有些不同。我戴大年也在開始跑官買官了,俗話說紙包不住火,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這消息一旦傳出去,人們將會怎麽看我呢?這種事情要是在以前——不,就是個在昨天的這個時間,自己也不會想到會這樣,要不是家人和親戚軟逼硬推,我還是不會走出這一步的,我過去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跑官要官的呀。看來,無論什麽事情隻要一旦形成風氣,形成潮流,不管它對不對,也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總會不由自主地被卷進去,然後跟著走,繼而跟著跑,從被動變為主動。這簡直不可思議,他越想越害怕。


  昨天晚上,戴大年下班回家,妻子蘇丹萍一直看著她微笑,時不時雙眼深情的望望他。他和妻子感情很深,無論是什麽場合,他倆以目傳情的事是常有的,但今天他仍然感到有些特別。一直到要開飯的時候他才知道,妻子要主持家宴。兒子、兒媳、女兒都在家,連在幼兒園讀全托的四歲小孫子東東也接了回來,東東趴在爺爺的背上不下來,一直要爺爺背著她他跑跑跑。開飯了,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準時到達。戴大年一瞧桌子上,山珍海味、葷的素的擺了一大桌。人坐了一大圈。小東東硬要爺爺抱著吃,說爺爺官最大。兒子戴鵬提來兩瓶五糧液,戴大年問酒從哪裏弄來的,戴鵬說這爸你就不要管了,就不許人家送你兩瓶酒,現在送點酒算個啥,根本不是腐敗,劃不到那上麵去。戴大年說,我還是喜歡喝包穀酒,那裏麵沒摻假。戴鵬說,爸爸,要說沒摻假,你那年齡才是摻不了假,馬上就到了人家規定年齡的邊緣,現在建大市,市裏的領導班子正需要有德才能績的人去充實,千萬不要再坐失良機。戴鵬說,爸爸,我代表你的子女給你敬這杯酒,說一句你的兒子兒媳女兒還有你的孫子共同的心裏話,希望爸爸立即行動,趕上末班車。東東說,我也敬爺爺,祝爺爺官再大些,我在幼兒園才當個小組長,人家說班長比組長大,我要爭取當班長。


  小舅子蘇曉陽說,姐夫,我們也不是來白吃飯的,現在這個年頭,你如果坐在這裏等上麵來提拔你,你就別做夢了吧,你的主動跑、主動要,叫做不跑白不跑,不要白不要,跑了不白跑,要了不白要。你不但要跑,還要送,難道你沒聽說過嗎,人家說的不跑不送挨餓受凍,隻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包你激動。跑和不跑、送和不送各是一個概念,其效果完全不一樣。因為位子有限,你慢一步,人家就先占了,好官占了位置,無德無才的人就上不去了,這對黨對國家對老百姓都是件大好事。搞政治就得當仁不讓。試想,如果鄧小平同誌不出來主持大局,而讓張春橋當了總理,那我們國家的命運會怎樣呢,老百姓不是要受第二遍苦遭第二茬罪嗎?姐夫啊,你一定要三思啊!


  小姨子蘇曉萍的話說得更直率,姐夫你不要以為我們勸你去爭取升職是出於個人目的哈,哪個不曉得你戴書記是個不為親戚辦事的人,憑我們姊妹現在的處境也不圖你辦個啥事,隻是為你打抱不平,也為平民百姓爭口氣。你上去了即使不認我們,我們也不會埋怨你,我們會對孩子們說,你們的姑父、姨父是個好官、清官,他心裏想的是全體老百姓,你們不要去給他添麻煩,別打擾他。


  女兒戴安琪從小受到戴大年的嬌慣寵愛,在她爸爸麵前說話鋒芒畢露。她說,老爸,今天我們是對你當頭棒喝,不然的話你是永遠執迷不悟,永遠都不會清醒。你看現在的鬆山市,六縣三區,還有市級三十幾個局委辦,除了你之外,還有幾個不要不跑不送的,你認為你多高尚啊,外人都說你官當得好,可你就是上不去,你想想,你這個副處級幹部當了好多年了,現在雖然是個正處,後麵還要打個括號,我們這些當子女的和朋友談到此事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你的思想僵化了,還停留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你這個跨世紀幹部我認為還沒有把世紀跨過來,你還以為多光彩嗦?說完,居然端起滿滿一杯酒喝下去了,把本來就粉嘟嘟臉漲得通紅,還說什麽先喝為敬,祝老爸與時俱進,要知道,我爸爸是從來舍不得要你幺女兒喝酒的喲!


  從來不喝酒的愛妻蘇丹萍也好像發了癲,跟他連碰三杯,理由還很充分,說什麽第一杯酒喝了你頭腦更清醒,套路不亂,第二杯酒喝了你勇氣倍增,渾身是膽,第三杯酒喝了跑功大漲,馬到功成。


  一個處級領導幹部,現在又正在負責搭建一個縣級區的領導班子,可以穩紮穩打地擔任區裏的一把手,但無論怎樣還是個正處。工作中的各種困難他都可以去克服,但他卻拒絕不了家庭的溫情,頂不住親人的壓力,當然也有升官的誘惑力,加之又多喝了幾杯酒,於是戴大年就動了感情,向大家表了個態:“人非草木,我戴大年不為別的,就為了我的親人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我就為這親情去跑一回送一次吧!”


  戴大年開著帕沙特,一邊盤算著先去哪裏,後找哪個,怎麽個送法。不知不覺他下意識把車子停下來了,後麵的車使勁按喇叭他才回過神來,原來前麵堵車了。也不知道前麵出了啥事,隻好在車裏幹等著。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打電話來的是戴大年的老熟人、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陳大強。陳大強原先是東城區的書記,最早他和戴大年同是鬆山市農業局的科員,戴大年到南城區任書記兩年後,他到了東城區當主任,可能是跑送之道比戴大年精通的緣故,沒兩年就去當縣委書記了,一混又搞到現在這個位置上,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陳大強給戴大年來電話一開口就問:“喂,老戴呀?你現在在哪裏?”


  戴大年說:“我還在鬆山。你有什麽事嗎?陳部長。”


  “我這邊有位領導的夫人知道鬆山的甲魚是純天然的,叫我給他搞幾隻來,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你看能不能馬上來一趟,給我捎七八隻來,我按原價給你錢。”


  戴大年心裏很不滿,龜兒子要甲魚就想到我了,給我錢,我能向你收錢嗎?老子還要跑我自己的事呢。但轉念一想,吔!我腦殼進水了哦,他不是組織部副部長嗎?我怎麽沒有想到他呢?我運氣來了,正想睡覺就來了個枕頭,我何不先到他那裏去一趟探探口風啊,好,就這麽辦。於是他急忙開車去鬆山唯一的一家土產水產專賣店買了十隻甲魚,老板認識戴大年,他說這甲魚是從左河上遊捕來的純野生天然補品,每斤外麵買五百元,你戴書記要我隻收你三百五,一共十隻三十二斤八兩一萬一千四百八十元,是個吉利數。戴大年也不問價,叫老板用一根幹淨的蛇皮口袋裝好,放在後備箱裏,甩了一萬一千五百元就開車上路了。


  高速公路來得快,兩個小時不到,戴大年就和陳大強在西都天然居茶樓會麵了。陳大強看見戴大年送來的那個蛇皮口袋,甲魚在裏麵拱去拱來的,用手一提重坨坨的,心裏很滿意。他問戴大年:“多少錢?”一邊說一邊在上衣口袋裏去摸。


  戴大年忙說:“你我老夥老計的,現在你又是頂頭上司,這點兒小事你還要給錢,廉潔了嗦?這幾隻魚算不上是受賄嘛,你把我當外人了嗦?”


  推去推來一陣子,陳大強見戴大年很真誠,就說:“你這老遠專門給我送魚來,又不要錢,我太過意不去了。”想了想他突然問:“老戴你這次當區籌備組組長,下一步區委書記自然是你的了吧?”


  戴大年說:“區委書記又怎麽樣?還不是個正處,我這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婦科病(副科級)害了一年,正科半年,副處六年,正處打括號又是五六年了,營養不良,吃東西不長重量。”


  陳大強很神秘地說:“我們搞組織工作的人組織原則性是很強的,我倆那裏說那裏丟,這次你不是有機會升嗎?本來鬆山升格大市以後,市委市政府副職都有空缺,何況唐敏要回團省委任書記,常務副市長又是空缺了,你不爭取一下?”


  “我當然想爭取,可不正要麻煩你幫忙嗎?”戴大年臉上有些發燒。


  “這事盡管決定權在省裏,可是鬆山建大市是個特殊情況,省委方書記給了溫晨軍很大的權力,隻要他那一關通過了,上頭的事我都敢給你打包票,那隻是個形式而已。”陳大年把嘴對準了戴大年的耳朵悄悄說。


  其實,陳大強說這些戴大年在車上已經想過,隻不過唐敏要調走的事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想了想他還是說:“感謝你的指點,希望你能關照我。”


  陳大強說:“這個自然。另外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戴大年說:“隻要我能幫到,怎麽不能幫呢,你先說說啥事。”


  陳大強說:“就是我們現在坐這個地方,天然居茶樓,是原來一個縣的縣長以三十萬元買過來,送給一位領導的夫人來經營的,說白了這夫人也隻是掛了個名,經營還是那個縣長的人在搞,隻不過產權和利潤歸夫人罷了,賺了不少的錢。這縣長提拔了以後,為了避嫌,領導叫他不再經營了,準備把茶樓轉讓出去,可一直沒有找到適當的人。說穿了,這甲魚就是那夫人要的,那位領導夫人委托我給她辦好茶樓轉讓的事。你我都是鬆山人,又在一起工作那麽多年,拜托你在鬆山找個人來把它接了行嗎?”


  “我可以試試,但轉讓費要多少呢?”


  “我可以給你交個底,轉讓費三百萬,要不了一年就可以賺回本錢。”


  “一次性拿三百萬出來可能有些困難吧,特別是在金融海嘯餘波未平的時候。”


  “這點用不著你擔心,人家主要是顧全政治影響的大局,付款方式可商量,但不能突破底線。”:“


  “底線是啥子嗎?”


  “先付五十萬,其餘二百五十萬兩年內付清。”


  “能不能讓我先看看?”戴大年問。


  “現在就可以看。”陳大強說。


  於是,陳大強叫來大堂經理:“你帶著這位先生把整個茶樓裏裏外外參觀參觀,再把所有的證照給他看一下。”


  要知道,戴大年在鬆山市跑官不行,搞經濟工作卻是出了名的,原南城區城市建設一年一個樣,經濟指標一年一番翻,年年位列主城區第一,都是在他的領導下實現的。他把這茶樓的位置、擺設、裝潢以及人氣看了看,一下就知道陳大強沒有撒謊。他開始心動了。他對陳大強說,我今天下午聯係一下,明天早上回話。


  當晚,戴大年在賓館給蘇丹萍和戴鵬通了電話,把今天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講給母子二人聽了,誰知蘇丹萍和戴鵬異口同聲地說:“你硬是跑出了水平了,就這樣定了,瀟瀟灑灑跑一回。”


  第二天一早,戴大年找到陳大強說:“我已經聯係好了,今天就辦了吧。”陳大強叫來茶樓總經理和戴大年一起去辦轉讓手續,在辦理手續的過程中,把茶樓業主、總經理變更為艾佳了。


  從辦證大廳出來,戴大年輕鬆多了。他覺得自己第一次跑這種事,居然幹的這樣漂亮,但他心裏還在嘀咕著,用一個什麽借口把這證件給她送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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