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原動力
溫晨軍腦子裏一團亂麻。
城市升級以後,管理的地盤寬了,權力大了,他完全可以更加充分地施展他的才能,放開手足大幹一場,以此來實現他的抱負,實現他的追求和夢想。然而,幾個貧困縣的聚合,就像幾個窮兄弟一樣,擠到一塊相互觀望。由於太窮而引發的各種矛盾,積重難返。
他想起之前和省委書記方明的一次談話。
“晨軍啊,這幾年鬆山發展很快。而鬆山周邊的幾個縣,因受地理條件的製約,一直裹腳不前,局部地區甚至倒退,這種狀況是不能持續下去的。為了實現優勢互補,省委經過多次認真研究,報經國務院批準,把這幾個縣調一調,借用鬆山市改革的經驗和成果,把這些相對窮困的縣帶動起來,晨軍,你有什麽意見嗎?”方明語重心長地說。
“鬆山隻能說有進步,但是問題還是很多,困難還是很大的啊,鬆山有這個能力嗎?”溫晨軍以為省領導要鬆山對周邊幾個縣給予人力和財力支持,多少有點兒惻隱之心。
“要解決這些縣的根本問題,光靠去幾個人、給幾個錢、送幾車物資是無濟於事的。我們考慮的是從領導體製行政管理上去探索,隻有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方明補充說。
溫晨軍心裏一怔,難道要調我過去當縣委書記嗎?不會吧,要是真的這樣,肯定省委有人對我有看法了,聽天由命吧。他心裏這麽想著,嘴上卻說:“我服從組織安排,不過鬆山已經和我有感情了,我確實不願意離開鬆山,請組織考慮考慮。”
“哈哈哈哈哈!你不願意離開鬆山?你以為我真要把你調離鬆山?”方明大笑起來:“怎麽會把你調離鬆山,,目前,九爺不能走啊!你不但不能離開鬆山,而且還要把鬆山做大,還要給你加擔子啊!”
“給我加擔子?什麽擔子?擔子重了我挑不起喲!方書記。”溫晨軍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對,就是給你加擔子,而且你一定能承擔起這副重擔,你還很年輕,不像我們,現在是老之將至,你的時間還很長,將來還會挑更重的擔子。”然後方明就把鬆山升格大市,改變行政區劃的事合盤托出。
溫晨軍感到很突然,關於鬆山市升格的事情,他過去也曾經想過,外界也有不少傳言,不過,他以為這種升格不外乎就是改變一下行政級別,劃兩個縣級區,增加一些機構和幹部而已,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增加幾個縣進來,而且事情來得這麽快。當方明把省委的決定正式告訴他時,他才意識到這副擔子確實太重了,不是一般的重。過去作為鄰居,對這幾個兄弟縣的情況有些了解,要改變現狀難度太大了。於是他試探著問方明:“方書記,難道省委就沒有考慮過其他人選嗎?”
“溫晨軍你今天怎麽了?組織的決定難道還要講什麽條件嗎?我記得過去的溫晨軍不是這樣的,不是嗎?個人服從組織,下級服從上級的組織原則,我們都必須遵守,決定一個同誌去執行某一項任務是組織的權利,組織的紀律你要遵守、我要遵守、我們大家都要遵守,你現在的任務不是問誰去,這個問題我已經明確告訴你了,你隻有去把這件事情幹好的權利和義務,從現在算起,如果我還沒有離開這個崗位的話,一年以後在這個地方見,到時我聽你的,我要你談貧困縣是怎樣翻身的工作經驗。”方明說到這裏,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溫晨軍,那眼神分明充滿了愛惜和信任,溫晨軍從方明的眼神中感覺到,有一種不可戰勝的力量在推動著他。
“晨軍同誌,就這樣,常委的同誌還在等我去開會,今天就談到這裏,你立即開始新的工作,相關的文件、手續,辦公廳和組織部的同誌會去辦好的,祝你成功!”方明站起來伸出雙手,溫晨軍來不及多想,兩雙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了。
秘書科長小田輕輕地把門敲開,說:“溫書記,劉市長來了。”溫晨軍說讓他進來,話沒說完劉明遠已經進門了。
許二毛的事情讓溫晨軍耿耿於懷,劉明遠還沒有坐下來,溫晨軍就急急忙忙地問:“明遠,趙莊發生的事情太糟糕了,關於許二毛的問題你知道多少?”。
劉明遠說:“許二毛這個人我過去聽說過,但不是了解的很詳細,最好叫唐敏來一趟,看看他是個啥態度。”
溫晨軍叫小田:“叫唐副市長立即到怡園來一下,就說我和劉市長在等他。”
大約十分鍾過後,唐敏就到了怡園。溫晨軍問:“許二毛這個人為什麽這樣霸道?你在鎮山為官這些年,肯定知道他的底細吧。”
“提起這個人,多少人曾經為之頭痛。”唐敏緊皺雙眉:“當年我從團省委調到鎮山縣任縣委書記,我是在前任許凡調離鎮山一個月後到任的。我剛剛上任,許二毛的天地公司涉嫌私自擁有槍支而被人舉報到省公安廳,過了一段時間後,舉報人突然墜岩,致嚴重腦震蕩和坐骨神經受損,造成終生昏迷和癱瘓。”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溫晨軍問。
“事後我要求公安局嚴查,誰知查來查去毫無結果。喬新運任縣長後,暗中了解過一些情況,然後對我說,要查許二毛的案子,必須把公安局長換掉,不然的話,你永遠也查不清楚。我們二人也曾經向當時的上級領導匯報了,可是事情剛剛才開頭,還沒有著落,鎮山縣的隸屬關係就改變了。”唐敏兩手攤了一下。
劉明遠問:“許二毛的公司是經營啥子的?”
“過去啥子都做,小煤窯、礦產品、土特產、木材、農產品加工、修配,現在隻搞煤炭、房地產和賓館服務行業。”唐敏回答說。
“現在還搞不搞小煤窯?”溫晨軍問。
“名義上已經交給他的小兄弟了,實際上還是他自己在搞,他本來就是靠搞小煤窯起的家嘛,當年許凡任縣公安局局長的時候,據說暗中與他合夥一起搞小煤窯,後來許凡升任縣長,副局長、許二毛的姐夫當了公安局長,就再也沒有人說許凡在小煤窯裏有股份了。許二毛又開始搞房地產開發,在房地產開發的過程中,許二毛的天地公司也出過兩起事,至今仍是積案。”唐敏說。
“兩起什麽案子?你快說說。”溫晨軍和劉明遠兩人都有點迫不及待。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唐敏喝了一口茶,有板有眼地說出當時那兩起案件的大致情況來。
原來天地公司靠搞小煤窯賺了一筆錢,眼看房價直線上漲,許二毛開始擠進房地產開發行業。時值外地一家房地產公司在縣城中心地段購買了一塊地皮,許二毛通過許凡把那家公司擠出去了。
然而,在折遷過程中,許二毛卻遇到兩家“釘子戶”,其中一戶是破產企業縣氮肥廠的下崗職工周雲武。周雲武要求,由於下崗後生活很困難,在他搬出舊居之前,開發商為他墊付夫婦倆所欠的社勞保險統籌金三年合計八千多元,而天地公司堅決不同意,雙方相持了半個月之久。
這天傍晚,周雲武夫婦外出回家,發現在家睡覺的老父不見了,周雲武夫婦立即求救親戚朋友到處去找,結果在咕咚關省道公路的涵洞裏發現了氣息奄奄的老人,老人手腳被人用尼龍繩捆住,嘴上貼著封口膠。據老人後來回憶說,他睡在床上,突然四五個蒙麵人撞門而入,口稱你個老不死的還沒搬走啊,我們來幫你搬!說完把他從床上拽起來,幾個人抬著上了一輛“貨長安”,然後把手腳捆住,把嘴封上,他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到什麽地方了。
周雲武夫婦無奈,在一幫親戚的幫助下,抬著老人去公安局報案,值班人員說,這件事情與搬遷有關,上麵有文件,公安機關嚴禁介入房地產開發與搬遷,這件事情他們管不了,你們去找其他部門吧。
周雲武等人又去縣政府辦公室,工作人員告訴他們領導不在,領導回來後他們就匯報,問題一定能得到解決。可是一直過了四五天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周雲武隻好把老父送去鄉下妹妹家裏。
從鄉下回來,周雲武剛走到家門口,門的兩邊突然冒出六個手握螺紋鋼的年輕小夥子,上前揪住周雲武就是一陣暴打,一邊打一邊吼:“叫你賴窩!叫你告狀!”打完之後六個人一溜煙跑了,周雲武當下肋骨被打斷五根,妻子回家睡覺才發現倒在門口的他,送醫院救回了一條命。
周雲武傷勢有所好轉後,拖著傷殘的身體到縣委、縣政府鳴冤叫屈,得到的答複是你先回去,我們一定調查清楚,盡快解決。可這一拖就是好幾年,周雲武也累的爬不動了,倒在床上動彈不得。
另一起事是——,唐敏正要往下說,溫晨軍打斷了他的話:“暫時不要說了,在常委會上你做專題匯報。我想再問一下,許二毛的公司現在情況怎麽樣?”
“這種人離開了強有力的後台支持是沒有前途的,目前尚在苦撐著艱難度日,在鎮山的兩個項目——廊橋和翻板閘因資金缺乏和管理不善也成了太監工程。”唐敏十分惋惜。
溫晨軍問:“啥子是太監工程?”
“太監就是沒有後麵那玩意兒,他們把沒有後勁的工程叫太監工程,實際上就是爛尾工程。”唐明笑著說。
溫晨軍說:“明遠,你和唐副市長今天晚上搞一個方案,盡量考慮周到全麵一些,我們明天一早就行動。”
劉明遠說:“不用搞方案了,唐敏心中有數,我腦殼裏也有一些道道了,我們先從關閉小煤窯開始,然後再說別的,估計問題不大,不過,風險和阻力肯定是有的。”
“你過去也常常說有阻力有風險,我一直以為你過分小心,現在看來,你確實講的很有道理。”溫晨軍握了一下拳頭:“明遠,唐敏,也許我們的對手不止一個人或幾個人,而是一個龐大的群體,他們有時在明處,有時在暗處,而我們始終都在明處,你兩個說說,我們這第一刀應該從哪裏砍下去呢?”
唐敏說:“天馬山還開有許多小煤窯,絕大多數是沒有手續或手續不全,而趙莊又是許二毛的老家,那裏的老百姓深受其害,這幾年告狀的也太多,關鍵是關閉趙莊小煤窯,應該是大得人心的。還有,要嚴厲打擊趙莊的錢氏兄弟,他們是許二毛的親戚、馬仔,在村裏天王老子都不怕,為非作歹多年,這次提刀殺人的錢五七是其中的一個。村裏的老支書趙有德年年告狀,可就是告不準,最好是最近你們兩人中哪位去看看他。”
“對,我們三人都要衝鋒陷陣,不過,我打頭陣,明天我就到趙莊去看趙有德。”溫晨軍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