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三章 退軍(五)
秦王政呆了半響,才道:“齊楚之事以後再論,現在隻論與代軍的戰事,如果就此退軍,豈不是向代郡示弱了嗎。”
李斯馬上又接著道:“大王明鑒,兵法雲:不可力敵,當可智取,因此暫時退軍,並非是向代郡示弱,當年魏公孑信陵君無忌率五國聯軍伐秦,一度打得我大秦退守函穀關,當時聯軍勢大,我秦國並未與其爭鋒,而是堅守函穀關,避其鋒芒,並使人離間信陵君與魏王,結果讓魏王招回信陵君,五國合縱從此瓦解,而信陵君也從此失信於魏王,抑鬱而終,有此前車之鑒,大王何不校仿之,暫避代軍的鋒芒,一麵休養生息,恢複國力,一麵使人出使齊楚,離間化解合縱,三五年後,等我秦國的國力恢複,而齊楚代合縱又被我秦國瓦解,然後再逐個擊破,我秦國既可橫掃六國,統一天下。”
秦王政點了點頭,道:“卿此計雖好,但恐難有成,如今我秦國己是天下眾敵,而且楚國的項燕、齊國的田克臧都是頗有見識,又是國中當權之人,對國君有不小的影響力,因此未必會中我們的離間之計。”
李斯笑道:“大王請放心,臣己想出一計,可以化解合縱。”
秦王政聽了,也不禁大感興趣,道:“卿有何良策。”
李斯道:“現在燕國全境除了遼東以外,己全部落於代郡的控製之中,再加上代郡之地,高原實際控製的地區己然不小,而現在高原還隻有一個武安君的封號,連一個正式的尊號都沒有,以前高原偏守一隅,到還無傷大雅,而現在代郡己足可自成一國,再用武安君為號,自然名不副實,因此微臣以為,此戰之後,高原必會稱王,如此一來,我秦國正好可以從中行事。”
聽完了李斯的講說之後,秦王政也不禁嗬嗬大笑起來,雖然在南北朝、隨未、五代十國、元未、明未等時代,隻要號招起一幫人來 ,有了一定的實力,就可以稱王稱霸,有的實力強的,甚致還能過兩天的皇帝癮,但那畢竟是幾百年以後的事情,而現在這個時代,想要稱王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必須要有一個正當的名份才行。
如春秋時代,雖然周室衰弱,諸候紛爭,但各諸候國,都是由周天子策封的,各諸候國至少在表麵上對周天子還保持著相當的尊敬,春秋五霸都是打著“尊周襄夷”的旗號,就是因為周天子占著大名份。而進入到戰國時代之後,周天子更是勢微,各諸候國紛紛自立為王,而且在戰國七雄中,隻有秦、楚、燕是傳統的周室分封諸候國,韓趙魏齊都是新成立的國家,但這四個國家仍然都是得到了周天孑的策封,因此在名份上是完全說的過去的。但也沒有那個諸候國是脫立周天孑自封的。
在另一時空裏的秦國未年,劉邦做為一介平民,最終卻成勝了群雄,脫穎而出,麵南背北,建基立業,但為了讓自己再名份證明是正當的,還要編出一段斬白蛇起義的故事來,因為劉邦無法在名份上為自己找到正當的理由,因此隻能把自己打扮成神之孑,才能說的過去。而三國時期的劉備,無走到那裏,口頭禪就是“備乃中山靖王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 也就是強調自己的名份正當。
因此如果高原在這個時候稱王,在尊號上和齊楚兩國的王室平起平坐的話,在名份上是肯定找不到正當的理由,對於齊楚兩國的王室來說,這是很難接受的事情,而秦國在齊楚兩國都有自己的代言人,也都是位高權重的大臣,正好可以抓住這一點來大做文章,要離間代郡和齊楚兩國的話,確實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連項燕和田克臧也很難為高原辯解。
秦王政又沉呤了一會兒,才道:“好吧,那就撤軍吧。”
聽了秦王政的這一番話之後,眾臣也都了一口氣,因為他們確實都擔心秦王政會受不了這一場敗陣,會一意孤行的繼續發動和代郡的戰爭。畢竟自從秦王政親政以來,在軍事上除了在李牧手上吃了兩場敗場之外,一直都進行很十分順利,現在已經滅掉了韓魏趙燕四國,將領土擴展到了中原地區,統一天下幾乎已是指日可待了,因此秦王政接受不了這一場敗仗,也不是不可能的。
尉繚立刻出列,道:“大王,這一次敗仗,並非前方將士之過,因此還請大王不要治罪他們,還有陣亡的將士,也應給予厚恤。”
秦王政點了點頭,道:“尉卿放心吧,寡人會立刻傳詔到邯鄲,赦免諸將的死罪,同時這一戰陣亡的將士給予厚酬,以安軍心。”
因為秦國是奉行獎勵軍功製度,如果打了勝利,建立軍功,自然會受到重賞,而陣亡的將士也會得到厚恤;而打了敗仗,也是要受到重懲,撫恤也會差得多,由其是領軍的主將,往往都會被處以斬首,隻有這樣才能做到功獎過罰,令行禁止,並激勵將士在戰場上奮力作戰,建功立業。當然秦國的國君有時也會對敗軍之將施以特赦,赦免他們的死罪。
但這一次敗戰的牽連實在是太廣太大,秦國幾乎出動了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將領,王剪、蒙武、楊端和、韓騰、王賁、蒙恬、李信、辛勝等人都悉數出戰,如果要按軍法處罰他們的話,秦國就會麵臨著無將可用的困境,另外這一次陣亡的將士實在太多,如果不給予足夠的撫恤,不僅會挫傷軍心,還容易造成秦國的社會時局不穩,而現在的秦國,確實經不起折騰了。因此尉繚才向秦王政進言,希望秦王政能夠赦免這一次的秦軍主將,同時也厚恤陣亡的將士,不能死硬的守著獎勵軍功製度。隻有這樣才能讓秦國保持穩定,不至於造成大的動亂。
秦王政自然也明白尉繚的用心,而且這一戰確實不是前線作戰的將士不努力,因此才馬上下詔到邯鄲,赦免諸將的死罪,不僅可以安定軍心,同時還能避免秦國的將領畏罪外逃。
尉繚忙道:“大王明鑒,但還有一件事情也要請大王準許。”
秦王政道:“卿還有何話要說?”
尉繚道:“現在井陘己成為一塊孤地,絕不可守,亦守不住,隻能徒增傷亡,而且還容易造成邯鄲的守備空虛,因此還請大王下令,放棄井陘,所有人馬都退守邯鄲 。”
秦王政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果放棄井陘塞,豈不是讓代軍的兵鋒直逼到邯鄲城下,如果邯鄲有失,整個趙境恐怕就都難以保全了。”
尉繚道:“大王請放心,現在我大秦軍隊在井陘塞約有十二餘萬兵力,而在邯鄲還駐有五萬餘人,另外薊京一線敗陣的殘軍也約有近萬人,合計起來總計近二十萬,而邯鄲仍是天下有數的堅城,城高牆厚不說,糧草物資豐富,而且背倚漳水,西臨上黨,因此代軍絕對難以攻下邯鄲,而邯鄲以南的諸地也都可以得保全。如果一意要強守井陘,那麽駐守井陘的十二萬人馬就有全軍覆滅之險,如此一來,邯鄲的兵力不足,也難以保全,正如大王所言,邯鄲有失,整個趙境都將難保,因此要想保全趙境,就必須放棄井陘。”
尉繚精通兵法,自然知道在目前的局麵下,秦軍根本就守不住井陘塞。而且現在秦國在第一線的軍隊隻有井陘塞的十二萬軍隊和駐守邯鄲的五萬軍隊,秦國在短時間內,很難派出增援兵力,因此一但駐守井陘塞的十二萬軍隊有什麽不測,整個趙境將麵臨無軍可用的窘境,因此隻能放棄井陘,集中兵力守住邯鄲,才能保住趙境,至少保住一半的趙境。不過井陘塞也是一個重要的關隘,如果不戰而棄,秦軍的領軍將領自然是要承擔責任,隻有由秦王政下詔,命令放棄井陘才行。
不過就算現在秦王政下詔,等詔書傳到井陘時,至少也是十天以後的事情,而這段時間會發生什麽事情,代軍會不會切斷從井陘退往邯鄲的道路,連尉繚也不敢確定,因此尉繚現在做這些事情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秦王政還沒有回答,就在這時,隻見一個值班的待從在殿外跪伏於地,道:“稟報大王,現在前線韓大將軍、蒙大將軍的奏章傳到。”
按照秦國的製度,前線重要的戰報必須在第一時間就送給國君和大臣,因此盡管現在秦王政正在升朝議事,但前線的戰報送到鹹陽,就馬上送到大殿中來。
秦王政打開竹簡一看,也不覺微微一怔,抬頭對尉繚道:“尉卿,這是韓騰和蒙武兩人聯名回報,他們已經決定,放棄井陘塞,退守邯鄲,兩人願意同共承擔棄守井陘的責任。”
尉繚聽了以後,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忙道:“回稟大王,此乃大秦之幸,請大王馬上下詔,將兩人棄守井陘之過也一並赦免。”
秦王政笑了一笑,道:“丞相,長史,你們兩人馬上按此擬詔,然後交給寡人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