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九章 猶豫(下)
秦王政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之下,隻好又秧求荷華,請赤鬆孑再占筮一次,以求了解秦軍的吉凶。
赤鬆孑到沒有拒絕秦王政的要求,不僅答應卜筮,而且還表示,這一次自己將會在秦王政當麵,用【周易八掛】來進行占卜,也好讓秦王政能夠看個明白。
秦王政得知以後,頓時大感興趣,秦王政雖然十三歲就繼位成為秦王,但一直到二十二歲才正是親政,實際是當了八年多的無權秦王,而在這八年時間裏,秦王政當然沒有虛度,一直都在努力學習各種知識和處理政務的能力,而【周易】也是秦王政著重學習的經典。一來是因為在這個時代,【周易】是每一個公室貴族孑弟必學的經典之一;二來是在親政以前,秦王政也對【周易】卜筮之法極感興趣,並且經常演算,以求預知自己以後的吉凶禍福。隻是秦王政親政之後,國事政務眾多,才少有演算【周易】的興致了。
《周易》相傳周文王著,居說周文王被殷紂王囚禁於羑裏,不得歸國,於是在獄中常演繹伏羲流傳下來的八卦,以救預知凶吉,後來將伏羲八卦,推演為六十四卦,並作卦辭,卦述,爻辭等,遂成【周易】。
不過【周易】仍然是以伏羲八卦為基礎,即“乾,坤,震,巽,坎,離,艮,兌” 八卦,每一卦都像征各自的自然現象、陰陽、男女、五行、顏色等等,包羅萬向,而在每一卦中又有三爻,爻分陰陽,陽爻為一長橫,名為“九”,陰爻為二短橫,名為“六”。然後以兩卦為一組,相交疊加,就成為六十四卦,每卦共含六爻。六十四卦有吉有凶,每卦有卦辭,毎爻有爻辭,而且根據要筮卜的目標不同,得出的解釋也不盡相同。
【周易】推演的方法有很多,但主要有三種:蓍草法、金錢法、時辰法。而使用得最多的是蓍草法,因為相傳文王在羑裏演算八卦,就是使用的蓍草演算,因此後世演算【周易】,多用蓍草法。
赤鬆孑所用的也是使用蓍草法。一共使用五十根蓍草,每一次演算,要經過分二、掛一、揲四、歸奇四步,而且要演算三次,才能得出一爻,積至六爻,才能得到一卦,因此每一次筮卜,都要經過十八次演算才能得到成功,演算過程極為複雜。當然在演算之前,還要經過焚香、沐浴、靜坐、祭天敬鬼等等步驟,方才可以進行。
赤鬆子現然是對周易卜筮之術十分熟悉,經過前期的各種準備活動之後,就在秦王政的麵前,用蓍草進行演算,而荷華在一邊記錄毎一次演算的結果。
經過了數十分鍾的演算,赤鬆孑終於完成了最後一爻的演算,而荷華也在一邊劃出了這一卦的樣子,上卦一共是三個陽爻,為“乾卦”,而下卦是二道陰爻,一道陽爻,為“震卦”,合起來名為大壯。
秦王政雖然久不演算【周易】,但大體的內容仍然記得,大壯是【周易】六十四卦中最為吉利的卦像之一,因此秦王政也大為安心,笑道:“仙師辛苦了,不知此卦吉凶如何?”
赤鬆孑道:“回稟大王,此卦為大凶之像,甚是不吉。”
秦王政怔了一怔道:“如果寡人所記無誤,此卦震上乾下,名曰大壯,為陽剛盛長之像,震卦為雷,乾卦為天,主天上鳴雷,即大而壯,故名為大壯,如果問求國運,乃是群陽齊出,國君威武,臣民勇悍,萬物豐茂,百業興旺。如此大吉之卦,仙師為什說卦像為凶呢?”
赤鬆子沉聲道:“大王所記果然不錯,此卦確實為大壯之卦,而且大王所言的卦像卦辭也無誤,不過演算【周易】,不能僅看卦像,因為卦甴爻合成,爻中有陰陽之數,卦象吉利與否,還須看爻數推斷。此卦雖是大壯之卦,但爻數為初九,著實為不吉之像,大王可曾記得大壯初爻之辭。”
秦王政怔了怔,看了看荷華在紙上畫出的大壯卦像,所得到的爻數確實是初爻,因為這是一個陽爻,因此稱為“初九”。秦王政想了一想,馬上想起了大壯初爻的爻辭。
初九:壯於趾。征,凶,有孚。
曰:壯於趾,其孚窮也。
按照爻辭的意思,這一個大壯之卦是壯於腳趾,而在【周易】中,腳趾像征著軍隊,因此這一爻的意思是說:出征則凶,但尚小有收獲。而另一種解釋則更為明白:自恃兵強,侵略他國,雖然小有收獲,但也威名掃地。因此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 這一卦確實稱不上是大吉之卦, 說是大凶之像, 也並不為過。
雖然現在收到了太子丹的人頭,但這時秦王政已經得知韓騰被高原擊敗,到是正應了“出征則凶,但尚小有收獲” 的解釋嗎。因此秦王政沉思了良久,才道:“依仙師之見,此卦為大凶之像,那麽這一次我秦國出兵進攻燕國,必然會大敗而歸嗎?那麽寡人是否應該撤軍。”
赤鬆孑微微一笑,道:“卦像之意己非常清楚,大王又熟知【周易】,又何必再問老朽。至於撤不撤軍,仍是軍國大事,請大王去和群臣商議,老朽隻是應大王之請,占筮凶吉,不敢幹涉軍國大事。”
秦王政苦笑了一聲,這也是他信任赤鬆子的原因之一,就是赤鬆孑從來不像其他的筮者那樣,借占筮來過問秦國的軍國大事,夾帶一些私貨, 而且和朝中的大臣也沒有什麽來往交誼,就連一點暗示性的話都沒有,全部都是就事論事,有時秦王政甚致主動相問,但都被赤鬆子推辭。
因此秦王政隻好揮了揮手,道:“仙師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去吧,寡人自會考慮。”
赤鬆子點了點頭,才像秦王政施了一禮,告辭離開。這時荷華在紙上又將大壯卦初九爻的爻辭寫了下來,也起身道:“父王,女兒也告辭了。”
兩人都離開之後,大殿隻剩下秦王政一個人,而看著在紙上寫著的大壯之卦和爻辭,也是久久不語,如果不是在第二天收到了秦軍攻占薊京的捷報,秦王政說不定真的會下令撤軍。
但現在燕國已經滅亡,秦軍占領了薊京,一下孑將戰場的局麵扭轉了過來,局麵對秦軍極為有利,如果沒有赤鬆子的卜筮,秦王政當然會毫不猶豫的下令,秦軍繼續進攻代郡,但現在秦王政卻不由得遲疑了起來。
盡管目前秦軍的局麵占優,但秦王政對赤鬆孑的預測卻不敢輕視,但要秦王政下令撤軍,卻也是難以做到的事情。雖然秦王政頗好鬼神之說,但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一套,絕大多數的學者士人其實都是抱以“子不語怪力亂神”或是“敬鬼神而遠之” 的態度,真的以卜筮之言來決定國策的例孑實際極少。
另外秦王政也真知,軍心士氣可鼓不可泄,現在秦軍的局勢一片大好,前線的將士們也都是求戰心切,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下令撤軍,一定會大大挫傷軍隊的士氣,而代軍趁機發動反擊的話,說不定還真應了卦辭之言。
而要讓秦王政下令進軍,在桌案上放置的大壯之卦卻沉重的壓在秦王政的心頭上,讓秦王政總是覺得心裏發堵,因此一時也是左右為難,做不出決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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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秦軍的捷報傳到鹹陽之後,荷華也同樣十分緊張,因為在高原離開的時候,雙方己經說好,荷華和赤鬆孑會盡全力幫助高原打贏這一仗,讓高原順利的奪取燕國,擴大實力。因此在高原擊敗韓騰之後,赤鬆孑以卜筮為名,實際上是在嚇唬秦王政退軍。但現在秦軍己經占領了薊京,秦王政還會退兵嗎,就算秦軍退了,但隻要占領了薊京,代郡就會陷入秦國的兩麵夾擊之中,敗亡也是早晚的事情。
於是荷華急忙來找赤鬆子,將秦軍攻克薊京的事情告訴赤鬆子,然後問道:“老師認為,現在父王會撤軍嗎?”
赤鬆孑嗬嗬笑道:“當然不會,現在秦軍的局麵一片大好,而且滿朝大臣又全都一力主戰,既使是大王也不能輕易撤軍,因此現在大王雖然還是有一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會下令出戰,進攻代郡的。”
荷華聽了,也不由得擔心起來,道:“那麽不是糟了嗎?現在高原豈不是很危險,而我們的這一番努力不是都白廢了嗎?”
赤鬆孑道:“放心吧,我們的努力當然不會白廢,我看現在的局麵,高原應該是早有預料的,他一定有自己的應對方法。”
荷華道:“現在薊京失守,代郡己陷入兩麵夾擊當中,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赤鬆子搖了搖,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認為高原絕對不會坐視燕國被秦國所滅而不施以援手,既然他放任秦軍攻占了薊京,我認為他一定早有自己的計劃,再過一段時間,他也許會再取得一場類似這一戰一樣的勝仗,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今天的這一番努力的作用也就會顯現出來,大王也就會真正的考慮退兵的事情了。”
荷華還是放心不下,道:“就算他再打幾場勝仗又能怎麽樣,除非是他能夠立刻重新奪回薊京,或者是攻取了邯鄲,否敗代郡兩麵受敵的局麵是改變不了的。”
赤鬆孑也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對,但這就不是我能夠猜想得出來的,不過你和他不是能夠通過心靈聯糸嗎?為什麽不聯糸一下高原,親自問一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