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塵歸塵 土歸土
蔣巧翠昨夜思索了一陣後，在見到自己的兒子平平安安的長大了，便也放下心來。她親自下廚做了飯給自己的兒子吃，她從沒有感到自己想昨天一樣那麽的清醒，那麽的明智。
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好後，連帶自己的私房銀子她都拿了出來親手交給了自己的兒子。
秦貴滿不解的看著自己的娘親，雙手接過娘親遞過來的銀子與銀票，低聲問道：“娘，你怎麽突然把這些都拿出來給我了，您自己留著不成麽？”
“哎喲，娘年紀大了，明兒個也許又不清醒了呢？當然是趁著清醒的時候將這些生活必備的東西交給你啊，我兒子都這麽大了，這麽點銀子都管理不了麽？”大娘驕傲的說道，眼裏滿滿的都是對自己兒子的不舍與深愛之情。
好像娘親說的也對，秦貴滿點了點頭，心中那一點點疑惑也隨著自己娘親的解釋消散了。
男人不比女子，天生粗糙的很。女子天生敏感多疑，直覺又強，若是此時秦玉在的話，她肯定立刻就知道了大娘懷著必死的心在交代遺言了。
見天色已晚，大娘說自己累了，想要睡了便將秦貴滿吆喝著讓他離開自己的房間。
秦貴滿臨走時回頭望著自己的娘親說道：“娘，您不用怕。那位秦姑娘說了，您的病是可以治好的。暫時的瘋癲不要怕，隻要兒子有一口氣，都會治好你的。”
大娘聽著兒子發自肺腑的一般話，感動的淚涕直流。她忍不住衝了過去，像以前一樣抱著秦貴滿低聲抽泣了起來。
“娘的好兒子，娘因為你感到這一生都不會後悔了。”她真的不後悔，從前的恩恩愛愛她都放下了。
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大娘緩緩的關上了自己的房門，然後將櫃子裏的麻繩拿了出來，用力甩過了橫梁。
她這一生，不悔。
這人間，不枉她來一趟。
秦貴滿尚在睡夢中，便被木蘭風叫醒了。他睜著朦朧的眼睛，看著沉著臉的木蘭分問道：“怎麽了？有啥事麽？”
這一大早的就將他叫醒，還沒個好臉色，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麽？
木蘭風見尚在雲裏霧裏的秦貴滿，低低的歎了口氣後說道：“秦兄，你娘她，你娘她今天早上去了。”
“去了？去哪了？”心裏隱隱有個不好的聲音在跟他說，去了就是去了不好的地方，去了就是死了的意思。但是秦貴滿他不願意相信，今天淩晨他娘還好好的在跟他說話呢，怎麽才半天就去了呢？
木蘭風卻搖搖頭，沒有再說話，秦貴滿頓時臉色煞白，連衣裳都沒穿鞋都沒穿直接跑到了他娘親的房裏。
大娘已經從橫梁上抱了下來，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秦貴滿很想欺騙自己他娘親沒有事，是指在睡覺而已。
隻是橫梁上的那根麻繩，已經坐在他娘親身邊正在哭泣的秦玉，他便知道他的娘親是真的去了。
“娘啊！！”秦貴滿紅著眼睛一把撲了過去，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自幼與娘親相依為命，五歲後娘親就開始漸漸神智不清，十歲時娘親已經犯了瘋病，整日瘋瘋癲癲，不清醒的時日多過清醒的時間。
哪怕生活艱苦，他也從來沒有叫過苦。他總是想著，隻要娘親在，這個家就在，這個世界上就依舊有疼愛自己的人。然而今天，他好像成了一個孤兒。
愛他疼他的娘親沒有了。
秦玉和木蘭風看著嚎啕大哭的秦貴滿，心下皆是不忍。可是半天過去了，秦貴滿依舊守著他娘親的屍體，不吃不喝不說話。就算秦玉和木蘭風怎麽勸都沒有用。
這一天之內巨大的落差，讓秦貴滿這個年輕的漢子瞬間憔悴了下去，看起來老了差不多將近十歲左右。
到了晚上，秦貴滿依舊守在他娘親的身邊，連口水都沒有喝。
木蘭風端著水走到了秦貴滿的身邊，說道：“你這樣不吃不喝，大娘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放心的。”秦貴滿好似沒有聽到木蘭風說的一樣，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床上的大娘，紋絲不動。
娘親是睡著了，他要守著娘親醒過來。
見怎麽勸也勸不動的秦貴滿，木蘭風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後便放下粥和水，離開了。
他有些後悔，他是不是不應該勸秦玉治好大娘，若是大娘沒有清醒的話，那她依舊會瘋瘋癲癲的活著，而不是一朝醒來自盡了。
“玉兒，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不應該讓你去治好大娘，讓她清醒過來，這樣她也就不會死了。”
“傻瓜。”秦玉將木蘭風有些冰涼的手放進了自己的手掌心，溫熱的觸感透過秦玉的手傳到了木蘭風的手心裏。木蘭風心微微一動。
“大娘自然是希望自己可以清醒的，她是不願意自己今天醒來後又瘋瘋癲癲的過一輩子，那樣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呢。何況秦青一死，她對秦老將軍既沒了愛也沒了恨，這才覺得人生沒有了牽掛，不想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才選擇了死亡。”她雖然看了出來，但她知道，大娘抱著必死的決心，就算她天天守著大娘，大娘還是會找到機會自盡的。
兩人心裏都明白這一點，隻是秦貴滿不明白。
第二日，秦玉和木蘭風見到仍舊不吃不喝的秦貴滿，她一怒之下一巴掌甩在了秦貴滿的臉上，瞬間秦貴滿的臉上浮現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秦貴滿詫異的望著秦玉，連木蘭風對秦玉這一巴掌驚訝極了的樣子望著她。
“大娘死了你身為兒子不讓她入土為安，反而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一樣守在這裏幹什麽？期待奇跡的發生麽？是你傻還是你沒有將我當做一名大夫來看？還是說，你的心裏脆弱的連你娘親都不如？你就這樣自甘墮落下去？你對得起你娘含辛茹苦的將你養大麽？你對的起你娘為了你委屈受苦了一輩子麽？”
秦玉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徹底將秦貴滿叫醒了。
他含淚為自己的娘親布置了小靈堂，因著娘親的瘋瘋癲癲，這些年他們家與村子裏的關係並不怎麽密切，故而來悼念的人也不多。
頭七過後，秦貴滿便和秦玉還有木蘭風選了一處風水極佳的地點安葬了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