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阻擊戰
多聞天聽張正陵說起今早的經過,頓時呆怔住了一張臉。他隻把趙承德當成了欺壓良善的惡賊,是個雖身在名門正派,所行卻不義的魔種。但怎也沒想到是自己一葉障目,僅憑著周圍人的意氣用事來判斷,完全忽略了人這一群體很容易被情緒感染,盡管他們有可能並不太了解實情。
而他,毫無疑問成為了這場暴力衝突的加害者。一個不明所以,就妄下判斷的獨裁者。
他驚愕地說不出來話。隻覺得自己羞愧難當,憑借著一股意氣,無心之間便把正一門一個很有前途的晚輩逼得無路可走。如此想來,他再也無顏麵對張正陵。
多聞天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像是泄了氣的老牛,愧然道:“正陵真人……待這次危急解除,我定會去正一門負荊請罪,向純陵真人告罪……”
張正陵四下望去,唯有惘然。他緒念惶惶,一方麵暗恨多聞天遇事便不由分說地動手,一方麵對自己身為師叔卻失責而頗為自責。
趙承德在哪?他可還好?他又被那夥人,帶去了何方?
他這次回去,該如何麵對師門,如何麵對三哥張純陵?
原本,張純陵是想借此機會,讓徒兒趙承德跟師弟一同下山,去天地間遊曆一番,見一見江湖,以此增廣見聞。
隻天有不測風雲,趙承德這一下山非但沒有得到鍛煉,反倒是無辜被人痛毆了一頓,受了重傷,還剩一口氣。
不過,他雖然沒有得到鍛煉,但倒是長了見識。能長見識,總是好的。隻是會走上一條什麽樣的路,不知道。
也許這隻有等到很久之後,江湖上忽然橫空出世一個李承齎時,一切才會揭曉。隻是,趙承德再也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他消失了,或許死了。
張正陵一陣惘然,拍了拍欄杆,內力在木質橫欄上傳播開來,抖落片片冰霜。
良久,他眉間的陰鬱之色才緩緩消解幾分,一聲喟歎,痛心疾首道:“此事也怪不得多聞天王……請罪的事,就免了吧。你說的那些神秘人,還有那個神秘麵具人,隨後正一會協助調查。當務之急,還是先引開塗巫舍,不能讓它對城內造成破壞……”
他的語氣很堅決,目光炯炯,投向遠處那朦朧雪霧之中的白色巨影,蹙眉道:“那魔神,是在與何人交戰?”
隻見那邊戰況愈發激烈,其間似有千鈞雷霆狂嘯、百獸狂奔。隻教見者心驚膽寒。
多聞天長歎道:“正是那個神鬼莫測的麵具人……”
張正陵微微一怔,忖度道:“他就是那個偷盜少林秘寶火佛舍利的盜賊?”
多聞天點點頭,說道:“正是他。”
“奇怪……”張正陵狐疑道,“他偷盜火佛舍利,竟不是為了控製塗巫舍麽?又為何故與之戰至膠著?”
對於其中緣由,無人知曉。
張正陵微微歎了口氣,對多聞天說道:“天王先在此稍後,我且想辦法到近處看看情況……”
說著,他便縱身躍下,沿著城內連綿的房屋,迎著淩冽風雪,絕塵而去。
而塗巫舍,已經引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就算是之前邊塞告急,都沒有讓人們如此驚惶,紛紛南逃。隻見:滿城倉皇北顧,街巷人皆惶惶。紛鬧間,離家千戶,人心渙散,屢有踐踏、推搡所致重創者,殘蕩萬分。
而此地官員因被他們所調換,且有相當一部分盡隨著玉舞焉消失在了茫茫北地裏,不知所蹤,遂此危城竟屬於一個無人管轄的狀態。
剩下來的散兵遊勇,不成氣候,皆是丟盔卸甲,化作了老百姓,一同往城南逃去了。
如此淒境,世間罕有。
而負責聯係當地官員的廣目天,也遲遲沒有消息,茫茫人海,何處去尋?
在早上,城內還是夏日明媚,與常日無異。此刻卻被一股北風席卷,滿城籠罩在淩冽飄揚的飛雪之中。
在沒有專員管轄、維持秩序的情況下,人們毫無疑問是一盤散沙,永遠很難自發地擰成一股繩。
這個江湖向來是需要英雄的,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英雄。在災難麵前苟且偷生之流隻會悲天憫人、妄加指責,卻不會激流勇進。所以無論何時,都需要有人站出來做表率。但人們都是頭一遭遇見這麽個詭異的魔神,早已經駭地心膽欲裂。人之一生,偷生一念,才是重中之重,尚情可理。
那些敢為天下先,在災難麵前不懼怕、不低頭,雖死而不悔的猛士,才是英雄。人們希望多些這樣的英雄,但人們永遠不希望他們成為英雄。
僅僅憑借著他們幾人,是完全不可能梳理整個城池的情緒。多聞天沉浸在傷痛與自責之中,不能自拔,隻覺頹唐無力。廣目天不知所蹤。現在,在他們之間,唯一還有戰鬥能力的,就隻有張正陵了。
在之前,他深入雪原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當時,謝殊魚與金織遁走,塗巫舍暴跳如雷、四下發泄怒火之時,那麵具人悄然而至。可他並沒有急著去接近那個發了狂魔神,隻是在遠處看著。
他對這個魔神還不了解,不了解的東西,他習慣觀望。
在之後不久,那塗巫舍好似突然轉移了注意力,把矛頭指向了麵具人。雖隔著很遠的距離,但它還是一下子就發現了他。
這讓麵具人頗為驚奇,但他還不明白,塗巫舍為何能在雪霧之中,似於天地融為一體般,教人籠罩其中,便是無處可藏。
隻是,麵具人忽而心神一凜,他望向遠處,那邊有個熟悉的氣息,正在往這邊趕來。
麵具人沉默片刻,冷笑一聲,似有些懷念地說道:“原來是正陵真人啊……來的不巧,不能與你親自會一會,倒是有些遺憾。”
說著,他便往北城門方向奔去,刻意與之錯開。
隻是如此一來,那塗巫舍便跟著麵具人往北城奔襲而去。
張正陵路遇魔神,不由得驚駭,卻不料那魔神似沒發現他,徑自從他跟前經過,晃晃悠悠走著,像是一隻敏銳的老獵犬一般,感受著,那股來自煉獄的怨恨。這對它的吸引力,遠遠超過了張三以身獻祭所能挑起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