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仲夏夜尋仙（其二）
微光下的吳雪，臉上因為醉了酒而紅撲撲的，白中帶粉，他笑眯眯地看著那女子。
而那女子頗為驚愕，沒想到這位小公子如此慷慨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要她為他加油打氣。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那女子從門裏走出來，向吳雪道謝之餘，頗為好奇地問道：“小公子隻是想要奴家為你加油打氣？”說著，她古怪地看了看手中的銀兩。
吳雪臉上露出愈發燦爛的笑意，點了點頭，說道：“不然呢？”
“這……”那女子甚是不解，“不知小公子想要奴家如何為你鼓勁呢？”
吳雪笑了笑，說道：“就像去寺廟燒香拜佛時那樣虔誠。”
那女子看了看吳雪醉醺醺的樣子，又見他身著武夫的短打，心想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怕不是要酒後惹出什麽亂子？
她蹙眉問道：“小公子說要去‘上演一出好戲’？”
吳雪笑眯眯地點點頭，像是一個將要臨行的遊子一般，豪氣萬丈地比劃起兩根手指，沉聲道：“正是如此！”
那女子神色中流露出一絲隱憂，她歎了口氣，幽幽道：“奴家勸小公子酒後還是早早歇息吧，小公子在奴家這裏睡一宿再走也不遲……可千萬不要酒後鬧事，惹惱了狂人們才好！”
吳雪哈哈一笑，晃了晃暈沉沉的腦袋，悠然道：“介介（他因為喝醉了酒，舌頭打了結，不知吐出了哪裏的話）不必過於擔心，我可不喜歡鬧事，和和氣氣的多好？”
“既然如此……那奴家也不便強留小公子了……”那女子幽怨地說道，眼眸低垂，閃過一絲落寞，轉瞬即逝。
吳雪笑了笑，柔聲說道：“弟弟勸姐姐一句，姐姐你還是早早搬離這裏吧！這汙巷暗室，人住久了，可是要影響心情的。”
話音未落，吳雪就擼了擼袖子，一轉身騰空而起，雙臂伸展，兩腿彎曲，像是一隻浮空的雄鷹一般，輕輕落在了群仙林的院牆上，末了還回頭衝那女子笑了笑，囑托道：“姐姐可別忘了，要為我鼓勁啊！”
說著就又是幾個起落，身影消失在了夏日的夜幕裏。
那女子抬頭仰望著吳雪離去時的地方，久久失神，也有些驚愕。她見吳雪的著裝，隻當是一個練過家子的小流氓罷了，沒想到對她是有禮有謙，毫不輕浮之舉，又見他武功竟然如此高明，一堵將近兩丈高的院牆，腳尖幾個輕點就上了去，心裏又頗為驚歎。
良久，她幽幽歎了口氣，低著頭喃喃細語道：“我當你是個君子，不想也是看中了那林子裏年輕漂亮的姑娘，你是覺得奴家人老珠黃，食之乏味麽？”
她隻當吳雪對她恭謹多禮是礙於情麵，不好讓她傷心罷了，又見他輕功巧妙，一閃身去了群仙林去尋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心中更添了幾分寂寥。
“真是個壞小子……去那尋歡作樂之地，還讓奴家為你打氣加油，真不知害臊……”
可是她又覺得剛才自己見到的那個小公子不是那種孟浪輕浮之人，便又覺得他的好來。心想不知道他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少年郎去那裏幹什麽，但也在心裏為他祈禱了一番。希望你一切順利。
吳雪可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他的，此刻他蹲在群仙樓的琉璃寶頂之上，身披著暑氣濃厚的夜幕，看著下麵群仙林裏的人來人往。
他思忖著：“這裏人流密集，而且房屋眾多、高樓林立，該去哪裏尋秦如夢呢？”
正待他暗自猶豫之時，隻聽腳下的廳堂內爆發出了陣陣高昂的歡呼喝彩的聲響，先前的絲竹管弦之音已經停了下來。
“不管了，先暗中觀察觀察再做打算吧！”
吳雪一下定決心，便呼咧咧地帶著一股風落進了院子裏，他身手矯健地跑到了一塊假山清泉後麵，躲過了幾個從此地經過的浪子們。
那幾個年輕浪子們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相互攙扶著。
其中一個人忽見不遠處閃過一道黑影，便揉了揉眼睛，茫然道：“你們有沒有看見一道人影飄過？”
另一個浪子笑道：“這裏哪有人影經過？怕是你喝酒喝多了，走吧走吧，馬上就是重頭戲了！”
“不對勁……怎麽那人影還泛著白光？”那人忽然變色，“怕不是鬧鬼了！”
一人哈哈大笑：“這裏隻有仙女姐妹們，哪有鬼？就算是有鬼，也是溫柔鬼！”
又一人道：“正是如此，今晚群仙林的姑娘們要挨個登台演出，我們可要把握這次機會，一定要以最高禮享了夢蝶姑娘的初夜！”
那幾人說說笑笑地往樓內走去，吳雪長長出了口氣，從假山石後麵溜了出來，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大廳內，隻見裏麵燈火通明，香風陣陣，柔樂嫋嫋，人們都開始往那裏匯聚。
今夜的風有些溽熱，隻是這群仙林裏樹蔭環繞，涼風習習，吹得人很是舒爽。吳雪調理了下內息，定了定心神，忖度著，“這裏大概就是主樓了，我且到旁邊瞧一瞧好了。”
吳雪偷偷摸摸地來到了樓邊，繞到了一塊繡著百鳥朝鳳的屏風後麵，偷偷往裏望去。隻見裏麵浪客雲集，杯盞狼藉。在一塊塊矮桌邊，坐著大批的看客浪子，懷裏的美嬌娘極盡溫柔魅惑，撩撥著心弦，杯酒下肚，整個樓內滿是夏夜動人的曖昧之意，無限旖旎。
這裏頗為聒噪，充斥著歡聲笑語和打情罵俏，混雜著如影似魅的樂聲，令人覺得是一副極其混亂，又極其誘人的夏夜圖景。
在浪客中間，是一塊紅布舞台，一條道兒連著後堂，上麵有幾個舞女在隨歌起舞。
吳雪隻看了一眼，便覺得癡了，臉上熱烘烘的，紅得像是那晚霞一般。他晃了晃腦袋，但是那酒意卻絲毫未減，反而又濃烈了幾分。
他嘀咕道：“這酒可真是厲害，起初不覺得，現在發起了狠勁來！”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吳雪像是猿猱一般，從暗處輕身攀高上了樓頂的房梁上，此地正對著舞台，倒是個極佳的觀賞位置。先前被那名叫“醉尋仙”的美酒一潤，勾起了心中某種奇怪的感情，使他更想喝酒了。吳雪覺得不過癮，便順手抄了一個酒壺，端了一碟西瓜，坐在房梁中間的花頂上，悠然自在地看著下麵的舞台，很是愜意。
吳雪吃了兩片清甜寒涼的西瓜，又喝了幾口灼烈的美酒，快意地嘖嘖嘴，暗自得意：“你不讓我進來，我偏偏要進來，喝你的酒，吃你的西瓜，不給一分錢，還有如此美妙的舞姿可供欣賞，實在是妙極。”
看了會兒舞蹈，吳雪便覺得沒了意趣，四下觀摩一番，隻見其間不乏孟浪之為，惹得他更加麵紅耳赤，隻暗中嘀咕此地邪佞嬲狎，待見到了秦如夢，可得跟她好生解釋一番。
吳雪越發覺得體熱異常，好似有股流火在身體裏打轉，他又吃了幾片瓜，可還是無濟於事，但覺得除了有些燥熱以外別無大礙，隻當做是酒勁上湧，便也不再去顧慮許多。
過了會兒，隻見一個花枝招展的，約莫三四十歲的鴇母款款上了台，那群舞女便欠腰福禮回退了下去。那鴇母雖然青春不在，但依舊風情萬種，剛一上台，便有孟浪子弟叫嚷道：“我的好仙兒娘娘，你可算來了！”
那被叫做仙兒的鴇母咯咯嬌笑，挑眉而笑：“呦，這不是錢大官人麽？今晚又看中了那位姑娘啊？娘娘給你物色物色？”
那人笑道：“今晚我什麽姑娘都不要，隻要仙兒你！”
仙兒噗呲一笑，纖纖玉指半掩在了紅唇邊上，風情萬種地笑道：“這我可滿足不了你，你去別家吧！”
眾人聽了，頓時樂不可支，滿堂大笑，醉意朦朧。
錢大官人長歎一聲，悠然道：“眾人都說姑娘好，我隻道有味不如仙兒般徐娘半老，風韻入骨，勾人神魄……”
在眾人的嬉笑聲中，仙兒拿捏著絲絹的手好似厭惡的一擺，唇角勾起，說道：“好了好了，奴家一把年紀，可比不了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讓姑娘們照顧你們去吧！”
吳雪越聽臉越紅，紅得快要溢出血來。他嘀咕道：“這都是些什麽葷話，滿口胡言亂語，好不害臊。隻是不知道秦姑娘什麽時候出現？她現在又會在哪呢？”
下麵又說了什麽，吳雪沒有再去留意，隻是在仙兒娘娘一番話後，眾人的熱情被調動了起來，在一番歡呼雀躍之中，舞台上的淡紅色紗簾緩緩落下，大廳內的燈光也變暗了，很是幽深曖昧。大廳內隨之也安靜了下來。
隻見不久上來了一個姑娘，來到了仙兒的身邊，分別朝著仙兒娘娘和眾浪客福了福禮，頓時又是一陣歡呼聲，大具排山倒海之勢。
仙兒娘娘很是滿意地將如水般的目光流轉了一圈，說道：“這可是我的小寵兒心頭肉，水仙姑娘是我的義女，尤善琴藝，不妨讓她給大夥演奏上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