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無一幸免
周明安撫了部下的猶疑,但他自己卻無法說服自己。跟他的部下一樣,他也在焦急著,等待著,等待著那個男人的最終決定。
他朗聲對部下說道:“堂主現在就在上麵看著,叛賊的一舉一動都在堂主的預料之中,各位不必驚慌。”
說完,周明懷揣著些許不安,回頭望向高台之上,那裏位居高地,可以居高臨下,望觀全城。
“他究竟在想什麽?”周明喃喃道。
異水堂眾人都在駐地各處警戒著,不安地等待著,外麵就是一個狂亂無序的世界,那裏烈火焚燒,狂人橫行,沒有理智,沒有希望,隻有那血淋淋的現實。喊殺和哀嚎輪番上演,不絕於耳,撩撥著他們的神經。與其他四堂情況比起來,異水堂實在是太安靜了些,安靜地令人恐慌。
異水堂眾人就像是紮根幽暗深處的樹根一樣,麵對慘淡現實巋然不動,可是他們的心遠不如他們的表現看起來那麽輕鬆。實際上,他們心急如焚,哪怕是任何一個命令都好,眼看著殺戮卻隻能幹等著,像是木頭一樣觀望著,這是他們最難以忍受的。
他們不光要麵對著外來威脅,還要麵對著自己心中的恐慌與焦慮。他們神經緊繃著,但也還是在竭力克製著,因為他們與其他四堂的人不同,他們有著比土匪更加崇高的理想。就算如此,他們也還是普通人,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普通人,在此種慘劇上演下還能保持鎮定,不是他們有什麽過人之處,而是他們早已經被震撼得呆若木雞。
外麵的喧鬧仍舊在持續,其他四堂的人已經輪番衝殺過來幾次,但都被異水堂打退了回去。在那種奇特的毒水威懾下,他們雖然很難忍受還有地方保持著安定,但也不敢再隨便造次。
周明雙手背後,矮小的他此刻卻有著萬般威儀,像是一個鐵血將士,冷酷無情,殺伐果斷。冒犯他的代價就是異水堂駐地外那一具具的屍體,他們被毒水澆淋,渾身發黑,像是被烈火燒過一樣,不斷散發著刺鼻的惡臭。這股氣味蔓延在異水堂駐地的街衢房舍之間,被從天穹灑下的曦微清風吹卷而來,春天的清新夾雜著死亡的惡臭,兩者交加錯雜在人的心間,令人意醉神迷又膽戰心驚。
周明抬起頭,仰望著山壁上開啟的四道門,外麵墨藍色的天空逐漸放明,顏色越來越淡。雨後的空氣很是清新。整座山內部像是一個巨大的風箱,清風席卷著灰黑色火煙滾滾翻騰,為幽暗的地府帶來了難能可貴的新鮮空氣。
周明臉上忽然若有若無地露出了一絲微笑,一聲輕歎過後,喃喃道:“天已經快亮了,已經過了一夜麽……”
就在他迷失在山外麵那迷蒙的晨曦之時,忽然他睜大了雙眼,他幽深的眼瞳裏亮起一道火光,劃出一道弧線,向著他們墜落。
周明立馬反應了過來,他猛地一擺手,驚呼道:“小心火攻!”
就在他喊完之後,忽然間,天空中掠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像是流星一般墜落在異水堂的駐地,落在人群中、屋頂上。刹那間,安寧平和的異水堂也燃起了火,人群像是炸了鍋一般,頓時慌亂起來,紛紛而逃,有的人甚至身上被流火點著,狂叫著四處奔逃。
周明大喝一聲:“不要慌!”
可是人群已然被積壓在心頭的重壓給壓垮了,他們作鳥獸散,很快便潰不成軍,任周明怎麽命令也沒有用。
周明眼睛一紅,麵目忽然變得猙獰可怖起來,他咬牙切齒地叫喊道:“誰在敢臨陣脫逃,殺無赦!”
說著,他忽地掠起,飛撲向一個煽風點火的人,一爪抓住了他的喉嚨,猛地一扯,將他重摔在地上,一股血沫濺起,登時沒了生息。他又連殺了數人,可是人群並沒有被他的狠勁所威懾,因為他們現在也成了混亂的一份子。他們像是發了瘋一般,狂奔著,大叫著,歡呼雀躍,好似在參加一個篝火晚會。
周明見局勢已經超出了他的控製,不由得心中一涼,一股失落悲戚的感覺油然而生。他頹然一笑,看向高台,心中的期盼也變成了失望。
“他在幹什麽?”周明憂心忡忡道。
他想要過去一探究竟,可是異水堂被外麵那群狂匪扔進來的燃火物給點燃了,他們像是積壓已久的火藥桶,一點就炸。起初還能抄起毒水桶合力地方衝殺過來的狂匪們,但是雙方混戰一番以後,魚龍混雜,再也分不出敵我,隻是胡亂噴灑著,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淒慘的哀嚎。至此,五大堂的所有人馬都陷入了混亂。
周明雖然武功高強,但麵對如此發了瘋的狂徒,也是自顧不暇,他被一群人圍著,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勢力,紛紛向他攻去。
周明就像是一隻野獸,瞬間就從失落感中掙脫開來,他咆哮一聲,忽地跳起,抄起地上一把染血的刀,一番連砍帶剁,數名狂徒斃命當場,熱血潑灑在了異水堂的地麵上。
跟他相似的,還有一人,隻不過這個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跟人搏鬥了。
王泰站在路中,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染紅,身上插著刀劍,像是一個巨大的刺蝟一樣。他眼睛出神,已經開始黯淡了起來。在他的腳邊,高堆著一堆斃命了的狂匪,曾幾何時,他們還是自己的部下,無不對自己畢恭畢敬。可是現在他們卻成了死敵,一個要了他的命的死敵。
王泰踩著成堆的屍體,拄著手中的鬼刀,他現在就靠著一把刀才不至於倒下去。他口裏不斷往下溢血,黯淡無光的眼睛裏滿是遺憾與憤怒。可是他再也沒有力氣去像以往那樣椎鋒陷陣了,生命之火正在一點一點遠離他,他眼前的世界也開始發黑了。
王泰幽幽看向山外的天空,清晨的微光從山門裏抖落下來,像是四道光幕一樣照亮了昏暗、混亂的地府。這裏是地府,不是人間,沒有煙火氣息,現在唯有死亡的恐怖和寒冷襲擾著他。他嘴邊微微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隻是他的笑被汙血遮蓋渲染,再也分辨不出真假。一切都來的那麽快,也那麽突然。那一刻,他在想什麽呢?是皇圖霸業,還是美人嬌妾?
他的耳邊傳來悠遠的聲音,像是有人站在遠處的山崗上呼喚他,可是眼睛卻什麽也看不見了。他最後看見的,隻有朝他撲來地狂匪,還有他們手中血淋淋的刀。
周明拿著一把刀,像是一隻靈巧的鬣狗一樣,在狂亂的人群之中衝殺著,就在此時,隻聽耳邊突然有人惡毒地叫高聲罵道:“周明老賊,老子已經忍了你很久了,兄弟們上啊,哈哈,現在是天下大亂,有仇的報仇有冤的抱冤!”
周明猛然一轉身,眼中帶過一道寒芒,隻見那邊幾個異水堂的人背著那種奇特的木桶,朝著周明噴射出了道道毒水!
周明身子矮小,像貓一般往旁邊一跳,又接連掠出三四步,那濺射而來的毒水潑灑在本在他身後的人身上,頓時激起股股濃煙,伴隨著那幾人瘋狂的哀嚎和扭曲的動作,那幾人很快就沒了動靜。
那幾人見撲了個空,還想繼續攻擊周明,隻是周明已經到了他們跟前,那幾人眼怔怔地看著他,剛想變色叫罵,顏還未變,聲還未出,就見橫起一道寒光匹練,登時驚起幾許血染之梅。
周明冷哼一聲,陰惻惻地掃視了一圈,可是那群人仗著人多力量大,依舊朝他攻來,嘴裏怪叫著,揮舞著腥風血雨。周明驀地跳起,接連踩踏著眾人的肩膀,手中的刀不斷地揮舞著,隻見半空中寒光颯颯,所過之處,狂匪紛紛驚呼倒地。
周明不想戀戰,他必須去看一看水庭月的情況,他一衝出人群,立馬朝著高台那裏奔去。“發生了什麽事?不然這種情況他怎麽還不做任何措施?”周明惴惴不安地跳上高台,幾個起落就來到了最高處。
隻見那裏兩人正鬥得正酣,拳掌勁風霍霍,奇招頻出;身法來去無影,如鬼似魅。其中一人正是水庭月,而另一個人卻是本該在外麵搜尋聖主下落的焦銳鵬。
隻聽焦銳鵬惡狠狠道:“水庭月!你個狗賊,竟敢在老子背後使陰招,老子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水庭月冷笑道:“焦銳鵬,你賊心不死,膽敢覬覦聖主之位,你以為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熱衷於尋找聖主下落?哼,你不過是想暗害聖主,我將計就計,也暗中害你一下可否?”
焦銳鵬咬牙切齒地撲向水庭月,二人拳腳翻飛,數招齊出,打得是天昏地暗,飛沙走石。
“若不是老子及時回來,老子這次真的就成了大頭鬼了!”焦銳鵬惡狠狠地低吼一聲,隨之攻勢愈發猛烈了起來。
“哼,你回來又如何?你能挽回如此頹局麽?!”水庭月反唇相譏道。
焦銳鵬冷笑道:“若不是郝仁執意獨自外出,去搜尋聖主那個小丫頭片子,至今下落不明,以我二人之力,比能將你和聖主的殘黨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