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星的話已經不言而喻,吳雪也是有所懷疑,為什麽其他堂會都是混亂不堪,隻有異水堂如此鎮定,就好像有所堤防一般。
吳雪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如果這起事件是異水堂一手操控的話,那他豈不是要把他們一網打盡?而且現在明光堂和暗影堂的兩個堂主出門去搜尋聖主的下落,水庭月現在對他們開刀,豈不是輕而易舉?”
遊天星沉沉地點點頭,幽幽說道:“留在這裏的,根本左右不了局麵,郝風已經死在了混亂裏,就連鬼刀堂堂主王泰也是深陷泥潭,隻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二人沉默一陣,躲在成堆的木箱子後麵,外麵依舊在吵嚷著,雖然那廝殺聲和哀嚎近在咫尺,但卻令人感覺目眩神迷,恍如隔世。
吳雪遠不如表象那麽平靜,而實際上,他心中焦急萬分,隻是他們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場山匪內部的矛盾,自顧不暇了。吳雪總有一種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責任感,那種感覺不夾雜其他私情,隻是單純的關切,好像一個人跟他有所交集,他就不能不管不顧一樣。他擔心著獨自行動的翎歌,關心著下落不明的蘭兒他們。他們現在如何了呢?有沒有遇到危險?
吳雪就像是一個固執的小孩子一樣,愛護著自己周邊的一切,一點破損都無法忍受,一點瑕疵都會讓他落寞很久。那可能隻是一件很小的事物,一朵花,一個孤寂的桌椅,一個傷心的孩子……
而他現在什麽也想不到,對於蘭兒,對於翎歌,對於師傅他們,他什麽都找不到,因為他們現在身陷囹圄,自顧不暇。
吳雪幽幽歎了口氣,輕聲說道:“現在該怎麽辦呢?這裏已經這麽亂了,我們留在這裏也會更加麻煩,不如現在就出去找他們去吧,早點跟他們匯合,也好做打算……”
遊天星探出腦袋,向外麵看了看,他輕聲說道:“好,我們這就走!”
吳雪和遊天星再次踏足了這場混亂裏,外麵依舊廝殺不斷,狼煙烽火,吆喝怒火,死傷相藉,滿目瘡痍。吳雪有些恍惚,他心想:“到頭來,自己是什麽也沒做,不光自身難保,還把蘭兒他們給拖下了水……”
遊天星和吳雪一人執一長劍,那長劍上麵血色模糊,但掩飾不了暗暗的寒光。他們一路衝殺著,向外奔逃而去。一路上阻礙不斷,但吳雪和遊天星動作迅速,未有戀戰,連打帶躲,終於是逃到了這場亂局的外圍,那一條條通往地表的階梯。
吳雪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跟著遊天星向上攀爬著,一場動亂下來,他已經是精疲力盡。他回頭望了一眼下方,原本氣派神秘的山中“地府”,已經被混亂與暴力填滿,人群在房屋和街道各處忽閃忽現,像是幽靈一般穿行在一片詭譎多變的幽暗地府裏,像是一群騷亂的小鬼。火勢蔓延很快,城中房屋密集,不少已經被火焰吞噬,從上看去,像是一個皮膚病患者身上一塊一塊的瘡斑一樣。
“快走了,馬上就要到甬道了,我們感覺走吧……”遊天星呼喚道。
吳雪從令人暈眩的畫麵裏回過神,繼續和遊天星向上攀爬著。他們懷著期待與忐忑相交的心情,在這一條好似沒有盡頭的階梯上行進著。
此刻,離此幾條街的距離外,發了瘋的狂匪不斷衝擊著異水堂的駐地,可是每次下來都是铩羽而歸,死傷慘重。異水堂裏秩序井然,對於暴動的人群並不慌亂,而是有條不紊地做著應對措施。
周明站在異水堂的一條街道上,這條街道已經被武裝森明的門徒們占據,而狂匪們想要打進異水堂,這條路是必經之路,所以他親自坐鎮,前來指揮。
他麵無表情,好像對眼前的慘狀視若無睹。一雙陰鷙空洞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外麵的騷亂,就像是一個鐵麵無私的裁決者,而他們,全部都是沒命的小鬼。
這時候,一夥狂匪向這邊殺來,他們衣服破爛,渾身是血,眼睛像是饑餓的野獸,手裏舉著刀劍,一群人吆喝著撲向異水堂的駐地。
周明瘦小的身體像是一根枯木一般挺立著,一手背後,一手驀地抬起,說道:“第一隊,附骨水,準備。”
隻見最前排的異水堂門徒們將木桶背在了身上,動作整齊劃一。他們拿著那根金屬管,對準了那群不斷靠近的狂匪。
周明在等,等一個最佳時機,等他們再靠近一點……
眼見那群殺紅眼的狂匪快要撲到他們的陣營裏,周明忽然將手向下一擺,厲聲喝道:“放!”
隻見第一排的門徒撥開了金屬管上的開關,頓時從管子裏接連噴出來一股黏稠的暗銀色液體。
那群狂匪被這膠水般的液體淋遍了全身,他們手腳受束縛,動作頓時難以張開,忽而紛紛撲倒在地,不斷掙紮著,卻怎麽也無法從這黏膩的液體裏脫開身。
有人想用蠻力掙脫,卻是越來越無法自拔,撲倒在地,像是蠕蟲一般扭曲著,嘴裏還不斷地叫罵著。
這一群狂匪約莫二三十人,他們前仆後繼,不多久就全部落入了異水堂的布陣之中。
其中有人不斷地叫罵著,幾乎把能招呼的全部招呼上了,甚至連無法確認關係的人也招呼上了。
有人認出了周明,怒目圓睜地等著他,破口大罵道:“周老狗,你不敢跟我們正麵鬥一鬥,卻躲在這裏使陰招嗎?!”
有了人開口帶頭,叫罵聲頓時接連響起,越罵越難聽,越罵越興奮,好像這樣就已經在精神上贏了他。
周明不以為忤,沉穩的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他再次舉起手,發號施令道:“第二隊,解神水,準備。”
聽到周明的話,異水堂裏麵有人有些猶豫,“周堂主……要對他們……用一招麽……”聞言,眾多門徒紛紛看向周明,他們大都是舊相識,很多人都是彼此臉熟,而且他們雖然不是同堂共事,但怎麽說也是自家兄弟,真要下如此狠手?
周明臉上依舊是看不出什麽波瀾,他看也不看他們,好像隻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執行者,沉穩而堅定地說道:“我說了,變換隊形,準備施放。”
見自家副堂主如此堅決,他們也不敢以下犯上,忤逆他的命令。於是他們重新恢複了平靜,整齊有序地變換著隊形,第二隊與第一對前後交換,然後蹲下,將黑黢黢的發射管口對準那群被束縛住的狂匪。
他們依舊在叫罵著,但是有些知情的人,一聽到“解神水”,頓時從暴戾之氣中回過了神。此刻,在他們遇到比自己還要“強硬”的人時,便立馬轉換了態度,有的哭,有的求饒,一瞬間就完成了從“施暴者”到“受害者”的高難度身份轉換。
異水堂的人現在就像是一個個死神一樣,將金屬管對準他們,之前的惻隱之心忽然無影無蹤,現在,他們才是裁決者,掌握著他們所有人的性命。隻要等到周明說出那個象征著死亡的字,他們就再也無法蹦踏。
可他們不願意原地等死,他們雖然不能活動,但是嘴巴卻是暢通無阻。
有人衝著周明喊道:“周爺,你我是老相識了,兄弟們一時糊塗,沒看清到了您家地界,多有得罪,還請周爺高抬貴手,饒我們一條小命!”
見他喊了,其他人無論認不認識,也跟著喊了起來,好像他們很自來熟,隻要打過照麵,就已經是老朋友了。他們親切的喊著,跟之前惡毒陰狠的詛咒叫罵不同,這次他們開始來軟的了,一時間隻有跟女孩子才能說的甜言蜜語,也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令人作嘔。
“周爺爺,你是我親爺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饒了小的一條賤命,小的給你做牛做馬都可以!!!”
“周爺!隻要你放開我們,我們保證不再踏足異水堂一步,哦不,半步,隻要你見了,再殺我不遲!”
……
甚至有人更加幹脆,顯示出了他從來不拖泥帶水、拐彎抹角的處事原則:“周老太公,你是我爺爺,我給你當狗了!!!”
周明的臉皮抽了抽,麵色陰沉,對於這樣一種生死之間驢頭不對馬嘴的奉承,他聽之格外惡心。
他緩緩抬起了手,那群狂匪見他如此決絕,便也不再厚臉,瞬間又是變了臉,有人人又叫罵了起來,甚至比原先還要惡毒,還要陰狠,令人毛骨悚然。
周明麵色陰沉,被一種晦澀的陰影覆蓋著,他對於所有的話語,無論褒貶,全部充耳不聞。他將手抬至頭前,毫不猶豫地揮了下去,冷冷地說道:“第二隊,解神水,放!”
隨著他一聲令下,一排刺鼻的暗黑色液體噴了出去,潑灑在他們身上,那群人頓時慘叫連連,瘋狂扭曲著,隻是他們沒有掙紮多久,就全部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