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黃沙往事
石業蘭見一個青麵男人變成了個嬌俏俏的女子,頓時目瞪口呆,一度以為他就是中原傳說中會“變臉”的妖怪。
再看那女子十七八歲的模樣,披頭散發、巧笑嫣然,看著是既可怕又可愛。
那女子看著石業蘭驚愕的模樣,輕輕笑了笑,用一根絲帶將隨風紛亂的頭發收攏,說道:“怎麽了?不認識了?”
石業蘭還未從剛才的震驚裏回回過神來,他搖了搖腦袋,再一看去,隻見那分明就是個女孩子,哪裏還有那個麵相可怖的青麵男人?
他苦笑道:“你……你……怎麽回事……”
那女子狡黠地斜著眼睛,嘴角帶著笑,悠悠說道:“這是中原的易容術,你沒見過嗎?”
石業蘭那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易容,微微有些驚愕,之前都是在傳聞中聽說。聽說中原是個花花世界,紅男綠女,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就連妖怪也有。如今見了,自是心忐意惘,惴惴不安。
石業蘭不由得退後兩步,警戒堤防地看著她,說道:“什麽易容術,沒聽說過……”
那女子撩眼頷首,隻那嘴角的笑魅猾無比,悠悠說道:“你害怕我?”
石業蘭嗟歎不迭,苦笑道:“……誰見了一個青麵男人變成一個花容玉貌的姑娘,都會害怕吧?”
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愁上眉間,說道:“……是啊,不光是你,所有人都怕我……”
石業蘭見了她如此失落的模樣,隨之笑道:“不知道我們之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那女子抬起臉,說道:“什麽話?”
石業蘭笑道:“你說隻要我贏了,別說三杯,就是三壇子酒也陪我喝!”
那女子微微一怔,轉而嬌笑起來。她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說道:“算數,當然算數……隻不過……”
這時候,跟隨著她的兩人也露出了真麵目,利欽震驚萬分,隻徐付凱連連發笑,他是中原人,易容變臉什麽的,他自是見過不少,這下才解了疑惑。怪不得這兩人麵如死灰,不像是活人,原來他們也是易了容貌的。
其中一個白衣男子生的是麵白齒白,自是柔風俊逸。另一個黑衣人看起來還是個少年人模樣,英眉厲目,麵色有些陰沉。
利欽苦笑道:“二位可真是……”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說道:“你也聽她說了,這是中原的易容術,並沒有什麽高明的地方。”
徐付凱這番見到了從中原來的客人,自然是心生歡喜,好似春燕南歸,帶來了家鄉的新土春泥。
他笑著說道:“三位皆是易容來此邊關之地,不知有何要緊事兒?”
黑衣少年眉目一沉,冷冰冰地說道:“我瞧你也是個中原人,至於為什麽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開客棧,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為好,否則……”
徐付凱和利欽微微一怔,他們隻覺得這個黑衣少年殺氣太重,麵色陰沉不說,言語間都帶著幾分血淋淋的意味。
白衣男子斥責了一聲黑衣少年,說道:“你該好好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
接著,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衝著徐付凱和利欽抱了抱拳,說道:“他脾氣太爆,心直口快,二位主人家不要介意。”
二人回了一禮,心想這三人易容從中原跑到這關外之地,定是有什麽要緊事。他們都明白,再過多問,自己也會惹上很多麻煩。
不多久,三人就準備走了,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樣。
黑衣少年從馬廄裏牽過三匹馬,和白衣男子坐在馬上等著那女子。
白衣男子說道:“差不多該走了,你還有要緊事……”
那女子嗔怪了一聲,好不耐煩地準備回身上馬,這時候石業蘭伸出手叫道:“姑娘請留步!”
那女子一回頭,眨眨眼,笑道:“石大俠有何見教?”
石業蘭笑道:“你們有事,我自是不該過問。隻這一杯酒,算作餞別,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那女子眼中閃著光,忽而笑道:“好!”
說著和石業蘭一碰杯,飲完一杯酒,就翻身上馬,三人帶上褦襶,放下了紗簾。
臨行前,那女子回首微微撩起紗簾,說道:“就此別過的話就免了,說不定來日還能見到……到時候,我再還你那三壇酒。”
直到他們走出去好遠,石業蘭還在駐足觀望,眼巴巴地盯著那漸漸遙遠的背影,有些失神。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了漫漫黃沙道上,這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忘記問她叫什麽名字了。
利欽古怪地衝徐付凱笑了笑,悄聲道:“你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可真是罕見!”
徐付凱笑道:“石兄恐怕是魂魄被勾走了!”
石業蘭後來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長孫玨,遠嫁大月的中原公主。那白衣男子就是中原新遣的使節周玉明,那黑衣少年是長孫公主的護衛,也就是日後的方野。
至於他們為什麽先於中原使節團來到大月國,後來長孫玨告訴石業蘭:“我是個急性子。跟著那使節團慢悠悠地前往大月國,每走一步,我就離家遠一步。每遠一步,就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隻教自己心煩意亂。而且,我也很好奇要嫁給的國王是個什麽樣的人……”
長孫玨看了看石業蘭,微微一笑,悠悠說道:“幸好那天在古道驛站碰到了你,提醒了我那國王是個縱情聲色的老色鬼,我才能想到這麽個辦法。”
石業蘭回想到了她所說的“那個方法”,一個讓她不會嫁給一個快要奄奄一息的老國王的辦法。
他總是覺得她詭計多端,一顰一笑都透露出幾絲狡黠之意,也隻有她這麽大膽,這麽古靈精怪。
石業蘭覺得命運有時候就是奇妙,誰也沒想到中原公主沒有嫁給大月國國王,反而嫁給了他。誰也沒想到,那天他和利欽為了遠離朝中瑣碎政事,頂著朝中文武百官斥責的“紈絝之弟”名頭,跑到了邊關兜了一圈,碰到的那個女子就是中原公主,他的妻子。
所以可想而知,當石業蘭和利欽回到朝中,見到了那女子一行三人的時候,有多麽驚愕。
石業蘭至今還記得,那天大月國國都星月城中人山人海,從中原來的使團沿著天街過來,浩浩蕩蕩。眾人一方麵是歡迎使節,一方麵是想有幸親眼目睹一下傳聞中的中原公主。
石業蘭本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他對什麽禮物不感興趣,對什麽公主也不感興趣。
可是身位王公貴族的一員,迎接中原夏國的使節團是本分之事。而且,這是兩國互派使節團人數最多、最隆重的一次。更重要的是,有一位可以忍痛割愛的皇帝的親女兒嫁了過來,怎麽能不重視呢?
石業蘭百般不樂意,也還是換了一身爵服過了來。身位當朝大將軍的兒子,利欽也跟了過來,二人裝模作樣地站在文武百官前麵,國王的禦座旁邊。
迎台設在大月國王宮前,上下幾百號人等著使節團的到來。
石業蘭和利欽隻覺得百無聊賴,私底下琢磨著,下次到哪裏去喝酒好呢?
石業蘭嘲笑利欽:“你還是別成天胡亂跑了,你家裏那位可是恨你恨的緊啊!”
利欽是已經成了婚的,他的正妻是他的一個遠房小表妹,曾經的青梅竹馬,現在的妾身郎君,可別提多古怪了。利欽很是抗拒這門親事,可是父母命不可違,他隻能將她給娶了,卻從來不回家。這可讓他那位小嬌妻百般怨言,對他是又愛又恨,每每抱怨他不回家,每日隻是在外麵尋歡作樂。
利欽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我真是羨慕你,隻想著酒和武功,其他事一概不過問。哪像我,每天硬著頭皮在朝堂上打瞌睡,回家還要麵對對我恨意濃濃的妻,真是兩頭不討好!”
石業蘭笑道:“這也不能怪她,誰讓你每天不沾家,好歹也回去跟她說說話吧?”
利欽歎了口氣,說道:“不該啊……不該啊……我怎麽也不該娶一個不該娶的人……”
石業蘭苦笑道:“她已經是你妻子了,你也就好好待她吧,不要讓人以為她是嫁給了一個死人,已經喪偶了。”
利欽歎道:“可是我……就是過不去那個坎……”
石業蘭笑道:“她愛你愛的緊,你可千萬不要辜負她,在外麵拈花弄柳!”
利欽苦笑道:“我敢麽?她那火藥桶脾氣,隻有她一個就夠擔驚受怕的了,其他女人我是連看也不想看……真是懷念曾經仗劍走天涯的時候,那時多麽瀟灑,隻是後來我結婚了。”
石業蘭苦笑道:“你嘴上說害怕她、抱怨她,可是每句話都不離她,都透露著愛意,你不承認嗎?”
利欽長長歎了口氣,幽幽說道:“有時候覺得愛情婚姻什麽的,太複雜了,哪像江湖紛爭那麽簡單?等這事一結束,我就回去陪陪她,免得她讓我每天上朝都傷痕累累,惹人笑話。”
正待他二人嘀嘀咕咕聊得正歡的時候,利欽的父親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低聲訓斥道:“也不看看這是在什麽地方,嘀嘀咕咕說些什麽?!”
石業蘭和利欽相視一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