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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玉鳳生歌

  翎歌將房門關好,卻發覺吳雪正用一種異樣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於是她說道:“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她微微一笑,戲謔道:“莫非是你真的喜歡上我了?”


  吳雪收回眼光,微微一笑,說道:“沒什麽,隻是突然想到一個人。”


  翎歌淡淡道:“雪公子莫不是睹物思人。那麽,雪公子見這雪,想到了誰呢?”


  吳雪從口中擠出三個字:“玉、先、鳳。”


  玉先鳳,這個一直籠罩在吳雪腦海中的傳說中的人物。她集“天工閣前門主”、“江湖第一暗器”、“武林第一美人”、“劍神的手下敗將”這些或好或壞的名頭於一身。吳雪一度懷疑,這樣一個人是否真的存在,還是她隻是人們豐富的想象力添油加醋創造出來的人物。


  傳說中她是個魔鬼一樣的女人,殺人不眨眼,出手不見血,而美貌就是她最致命的武器。她的暗器“雲錦袖”傳說更是無人可解,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暗器。知道的人,已經在九泉之下了。傳言她唯一一次敗績正是敗在了“劍神”葉霜的紅葉劍下,此後她卸去了天工閣門主的位置,隱居世外,從此再無音訊。


  而當吳雪說出這麽一個傳說中的人物的名字時,依舊不免心潮澎湃、豪氣難當。


  他像是試探一般,說出了“玉先鳳”這個名字,這個已經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名字,等待著翎歌的回應。


  屋子的門已經關上了,又沒有燃燈,所以室內很是幽暗。翎歌的臉隱匿在陰影裏,看不出什麽表情。


  她隻是佇立半晌,隨之冷笑一聲,說道:“你知道她?”


  吳雪點點頭,說道:“略有耳聞。”


  翎歌道:“那你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麽個人來?”


  吳雪歎了口氣,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做了一個夢。”


  翎歌有些失笑,說道:“一個夢?”


  她從陰影裏走出,重新回到從門上的窗欞投射過來的光線裏。她嘴角帶著笑,隻是這笑卻顯得很是勉強,好似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被觸動了。


  “一個夢而已,夢能代表什麽?它能預示什麽麽?”


  吳雪沉默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夢代表什麽。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極其不真實。隻是我今早做的夢,夢到了一些有趣的內容。”


  翎歌重新坐了下來,在他對麵莞爾一笑,說道:“你這個年紀的少年做的夢一般都比較有趣。”


  吳雪苦笑了一下,喟然道:“在夢裏,我有幸遇到了一些事、一些人。”


  翎歌支頤而笑,說道:“你這麽細膩有心的人,可惜居然不是女孩子。隻有女孩子才對解夢、占星、卜命感興趣。”


  吳雪並沒有被她帶偏,接著說道:“你知道我在夢裏見到了誰嗎?”


  翎歌挑了挑眉,悠然道:“你做的夢,我怎麽會知道呢?我又沒鑽進你的夢境裏。”


  吳雪道:“我見到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隻是那個女孩還很年幼,跟你有些相像。”


  翎歌一陣咯咯嬌笑,從眼中流轉出奇異的光芒,魅聲說道:“真想不到,我居然會出現在雪公子的夢裏。那夢裏的翎歌,是什麽樣子的呢?又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呢?”


  吳雪歎了口氣,悠悠說道:“夢比較有趣,但就夢的內容來說,卻是一點也不有趣,甚至很是殘酷、無情。”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在夢裏,我看到了一隊人馬……”


  翎歌道:“一隊人馬?”她笑了一笑,“那麽,這隊人馬在幹什麽呢?”


  吳雪看著她,說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在運輸黃金……”


  翎歌略微一怔,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說道:“黃金麽,人人都愛,你會夢見也不稀奇。”


  吳雪歎了口氣,動了動嘴唇,“隻是這些人身著‘赤目黑魚’官服,佩‘玉明刀’,分明是大內羽林衛的裝扮。”


  翎歌像是一個解夢人,冷笑一聲,悠悠說道:“黃金與高官,也正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她嘴角帶笑,瞄了吳雪一眼,“那夢中若是還有美人,就更完美了。”


  吳雪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一個男人臆想出來的‘高官厚祿’、‘美人在懷’的虛夢。”


  翎歌往後靠了靠,依舊是那種笑容,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吳雪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些羽林衛是在運輸軍餉,不料天降大雪,因路途遙遠,又身處荒郊野嶺,自然是禁受著饑寒交迫的弊病。等待他們的,不是邊陲將士的歡迎,而是早就守在山道裏的匪徒。”


  翎歌嬌笑道:“那這些匪徒可真是膽大包天,羽林衛不走官道而是走偏僻小路,自然是急上加急。他們竟然連朝廷加急的運輸衛隊都敢劫麽?”


  吳雪自然不覺得好笑,正色道:“他們自然是敢劫,因為他們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羽林衛饑寒交迫、舟車勞頓,就算是武功再高、人數眾多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如此,想要劫朝廷的鏢也很不易,隻是他們有十足可靠的情報來源!”


  翎歌微微變色,臉上的笑不見了。


  “你想說什麽?朝廷裏出了叛徒?!”


  吳雪冷笑一聲,神情凜冽又飽含譏諷,說道:“恐怕正是如此。”他看著愈發惱怒的翎歌,微微一笑,“得到了確切的情報,那群匪徒才備好了萬全之策,在一個大雪封山的天氣,將他們逼迫到山崖,再一網打盡。而從頭到尾,那些匪徒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眾將士盡數屠戮,劫得了百萬軍餉。”


  翎歌身體有些微微顫抖,雖然她竭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但還是被吳雪看在眼裏。


  “所以呢?故事很精彩,可這隻是一個由夢創造的故事,你是想要博人一笑嗎?”


  吳雪幽幽道:“起初我也很是懷疑趙員外所說的從前的事。按他的話來看,他獨自一人劫了朝廷的鏢,而這一幕正好被玉江大盜看見。隻因這玉江大盜是朝廷戶部侍郎的兒子,而且還是個膽大包天的蟊賊,要與他分一杯羹,才讓他迫於無奈反先將他通報了朝廷。”


  他看向翎歌,凜聲道:“朝廷三品官員,他的兒子竟然參與了劫鏢,這件事的後果可想而知。”


  不料,翎歌聽完卻是笑了起來,整個屋子都彌漫著她譏誚、冷冽的笑聲,好像利刃一般。


  “雪公子,你的故事真是精彩,精彩到我差點也就相信了!”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宛若出鞘之劍。


  吳雪幽幽歎了口氣,說道:“我也差點就相信了。”


  翎歌一怔,惡狠狠道:“你什麽意思?!”


  吳雪淡淡笑了笑,說道:“趙昊天自然是沒有對我說實話,而我也一直找不到什麽破綻,隻能暫且相信。直到我今早做的那個夢,這才幫我豐滿了故事的情節。”


  翎歌冷冷道:“你很會說故事,隻是這個故事卻不著邊際、荒誕無稽。”


  吳雪歎了口氣,說道:“趙昊天定是不會說出實情,哪怕是麵對著十年後的複仇,也不能透露一絲一毫。因為他知道,麵對著那個複仇的人,他還有一線生機,而若是觸怒了朝廷,他是躲到哪裏都難逃一死!”


  翎歌冷冷笑道:“哦?所以他就將故事改寫,混淆視聽了?”


  吳雪點點頭,淡淡而笑,隻是他的神色隱隱有些無奈、有些惋惜。


  他說道:“趙昊天說的故事,基本大概上就是那樣,隻不過他將故事的人物身份設定調換了,而且也隱去了幾個人物的描寫。人物的身份、定位一改寫,整個故事的發展也就會千差萬別。”


  翎歌看著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修長白皙,隻是指腹有些繭子。她的手指微微彎曲著,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優美的弧度。隻是這一雙秀美的手,是用來拿仇恨的利器的。


  吳雪緊緊盯著她的手,此刻他絕對不會覺得這是一雙佳人溫柔的素手。


  良久,屋子裏又響起了翎歌的聲音,“那麽,他是怎麽修改人物設定,還有故事情節的呢?”她的話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裏的冰雪亙古不化,所有的痛苦都會被凍結,成為陳列櫃的展覽品。


  吳雪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他不是一個人。”


  翎歌冷冷笑道:“他不是一個人,難道是頭豬麽?”


  吳雪倒是情難自禁地笑了起來,說道:“這麽說很是對不起趙員外,隻是他不是豬,他很聰明狡猾,更是心狠手辣,是個魔鬼才對。”


  翎歌挑了挑眉梢,戲謔道:“想不到雪公子也喜歡在背後議論別人。”


  吳雪看著她的眼睛,他難得沒有用手指來遮掩自己的表情。


  晦暗的光線落在他半張臉上,他的神情和五官都沉浸在曖昧晦澀的陰影裏。


  外麵的歡聲笑語依舊,隻是屋子裏卻冷得出奇。他的手腳冰涼,有些伸展不開。


  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奇怪,一扇門之隔,卻是分隔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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