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萬花筒
吳雪一直想問趙昊天關於他們過去的問題,但總是礙於情麵,無法開口。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任務”,吳雪總是有些擔憂。說是一點顧慮都沒有是不可能的。而如今他聽聞些許關於他們過去的事,心裏那種疑惑更加旺盛,就像是在一闕虛無之地漸次開放的花朵一般。
遊移了半天,再此飯桌上,吳雪每每想開口問起,但總覺得每個人的臉上都藏著些許看不透的陰霾,他不由得膽怯了。他猶豫再三,也還是沒有開口。
他不知道的是,有時候自己的想法沒有及時表達,會給後來一係列事件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他慢吞吞地吃著飯菜,可總感覺那些飯菜也失去了原有的滋味,跟那些無法開口的話一樣變得枯燥乏味起來。無非是一些言語動作的重複。
在場的其他人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每個人都似乎有不願意透露的話語,每個人都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大堂裏的氣氛有些沉悶,眾人草草吃完飯以後就分別離開,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臨別前,趙昊天罕見地沒有起身相送,他隻是說些客套話,就獨自坐在那孤獨的上首,品嚐著杯中的酒。隻是那酒,未必很利口。
潘鳳的居所在山莊的西角,他們可以同行一段路。他們吃飯的廳堂在趙昊天所在的那個堡壘般的住所對麵,從裏麵出來是一條條整塊石板鋪成的路。吳雪等人走在上麵,卻感覺很是怪異。就算是不用石板鋪路,也可以走回他們的房間。因為這個山莊的內部沒有任何花草樹木,鋪路原本就顯得突兀多餘。
吳雪看著那光禿禿的路麵,裏麵是由這個地理位置造就的平整的岩石路,裏麵夾雜著些許碎屑和泥土。這樣多石少土壤的地方隻能生長一些鬆樹或者山花野草。可是就連這些東西,這座山莊裏都沒有。這裏基本上就是一個不毛之地。
吳雪對這樣一個環境惡劣的山莊的作用很是懷疑。如果不是為了讓自己過的更舒心,那麽建造這樣一個冰冷、了無生機的“碉堡”意在何為?
潘鳳低著頭,一直顯得都有些心不在焉。他麵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隻好像放空了思維,不知道在想什麽。
天空中的烏雲一塊一塊,分散的很開,有的很大有的很小,鱗次櫛比、晦暗不一。夕陽就是從這樣的馬賽克般的縫隙裏透出,望向天空,就可以看見那橘紅的餘暉丈丈。置身其間,就好似在看一個萬花筒般紛亂瑰麗的世界。
蘭兒看了看天空,她的眼中也泛著紅霞。良久,她喃喃說道:“應該不會下雨吧……”
潘鳳這時候說話了,他抬起頭,愁眉不展地說道:“也說不好。也許江對岸已經在下雨了……這裏不久應該也會下雨吧……”
蘭兒嘟囔了一聲,抱怨道:“這裏的天氣真是糟糕透了,兩天一小雨,三天一大雨,似乎一直都是濕漉漉的……”
潘鳳歎了口氣,悠悠說道:“也許,今晚就會下一場很大的雨……”說著,他忽而笑了兩聲。
吳雪問道:“潘前輩知道剛才趙員外和鷹爪老四說的陳年往事,究竟是什麽事嗎?”
潘鳳一怔,眼神有些飄忽遊移,他說道:“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吳雪還想問起,但他隻是擺了擺手,走之前拋下一句話:“我勸你也還是不要再尋根究底為好!在這樣一個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時候,知道的太多,絕不是一件好事……”
說完他就一股腦地往回走,眾人在此分道揚鑣,潘鳳回到了山莊西角。吳雪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身影在夕陽裏顯得很是沉寂,腳步聲越來越遠,愈發變得淡薄。
吳雪歎了口氣,也跟著他們往北角走。一路上,吳雪一直被疑惑困擾。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而他們又在隱瞞什麽事情?
張節陵抱怨了一聲,“真是的,我們好像是被囚禁在了這裏一樣……哪裏也不能去,又沒有什麽有意思的人和事。”
石業蘭沉思片刻,問道:“以道長的輕功,能否一躍越過那道深淵?”
張節陵笑道:“石兄,你可千萬別說笑,老道的輕功不行,那十幾丈遠的距離恐怕我還沒到一半就掉下去粉身碎骨了。”
他轉而看向身旁的遊天星,說道:“倒是這小子輕功不錯,不知道他能不能過得去?”
遊天星無奈搖了搖頭,苦笑道:“那麽遠的距離就算是輕功再好的人也沒法一跨而過。除非中間有所助力,否則隻靠一腳力是過不去的。”
張節陵歎道:“可惜……那十幾丈寬的裂縫中間沒有任何可以墊腳的地方……難道我們就得在這裏幹等著嗎?”
遊天星微微一笑,靠在欄杆邊,說道:“既來之則安之,你難道不想見一見那個玉江大盜?”
張節陵一怔,轉而哈哈笑道:“怎麽會不想見呢?哈哈……哈哈哈……”
遊天星道:“我們對這個大盜知之甚少,如果他不先行動的話,我們又怎麽能發現他的蹤跡呢?”
石業蘭道:“我們總不能等到他害死了人,才出手吧?”
張節陵歎道:“除此之外,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吧?”
吳雪和蘭兒坐在一邊,他一直在思索著什麽,眼神飄忽不定,時而嚴肅時而渙散。蘭兒微微靠近他,問道:“雪兒哥哥是怎麽看的呢?”
吳雪回過神,在蘭兒耳邊說道:“全不可信。”
蘭兒一怔,神情有些複雜,小聲問道:“不可信?”接著她笑道:“懷疑論?”
吳雪笑道:“也不算是懷疑論吧,那有些太過遙遠了……隻是這裏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似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難以分清。我們還是不要被這種假象迷惑才好……”
蘭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隻是……有道理……”
吳雪笑道:“你根本沒明白吧……?”
蘭兒嬌嗔道:“我,我當然明白了,這有什麽不明白的……我也不能總讓你解釋不是……”
蘭兒和吳雪並肩坐在亭台下麵,這裏本沒有什麽風情可言,景色也隻斜上方夕陽的瑰麗光暈,它們永遠不說話,隻會在某一時刻突然消失。那時,舞台就是晦澀的幽夜。
蘭兒總是覺得自己笨,對於一些問題總是反應不過來。每當她有此種自艾自憐感覺時,都有吳雪解答。可他現在似乎也很是疑惑,他眼神放空,似乎落在了很遠的地方。是那道光芒,還是那朵烏雲?
吳雪望著夕陽,臉上漸漸浮現一抹笑容,他眼神有些迷離恍惚,嘴巴一張一合兩次,可是那話語蘭兒卻沒有聽清。從遠處吹來一陣風,似乎將從他口中脫出的字符全部吹散,飄向遠處。
蘭兒問道:“你說什麽?”
吳雪輕輕笑道:“沒什麽……”
蘭兒氣呼呼道:“不能告訴我?”
吳雪苦笑道:“當然能告訴你,隻是……我也忘了說了什麽……”
“敷衍……”
“哪有……”
眾人有話沒話聊了很久,似乎不找點話題都不知道如何打發這漫長沉悶的時間。
蘭兒抱怨了一聲,長長歎了口氣,說道:“這裏真是枯燥乏味,什麽也沒有,莊主也真是個毫無意趣的人,除了冰冷的牆麵和張牙舞爪的屋簷,就沒了去他東西……”她看向吳雪說道:“你說他怎麽能在這樣一個孤獨的城堡裏生活這麽久?”
吳雪想了想,說道:“也許是習慣了吧……”
蘭兒失笑道:“習慣?學會習慣這種冰冷無趣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消遣、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連愛人也沒有……他怎麽度過這漫長的歲月?僅靠習慣?也許這樣一座孤獨的城堡,住著的是一個孤獨的人,也終將孤獨終老吧……”
吳雪歎了口氣,說道:“究竟他是這座城堡的主人,還是這座城堡奴役了他呢……這些,恐怕除了當事人自己,沒有人能理解吧……”
他突然想到,那時橋還沒崩塌,這裏還沒有與世隔絕。雖然隻有一條通道可以通往外麵,但隻要有一條哪怕隻有一條路,就算是距離再遠,想想遙遠的燈火人家、熱鬧市井,也許不會覺得孤單。
可是那座唯一能讓此山莊與外界相關聯的橋斷了,這裏變成了一個孤島。遠離塵囂,卻毫無意趣。
能到這裏來的,隻有飛鳥,可它們從不在此逗留。
吳雪對蘭兒說道:“最近,還是小心一點……把橋破壞,卻我們晾在這裏,很不合理。玉江大盜絕對不會隻是想讓我們感受孤獨這麽簡單……”
蘭兒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也是。”
吳雪歎了口氣,說道:“雖然白天幾乎都在一起,但晚上卻是獨自一人,他也最有可能在此時下手……”
蘭兒略微低著頭,風在耳邊呢喃,從烏雲縫隙裏透出的紅霞落在她臉上,她的神情也變得朦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