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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風雨前奏

  吳雪握住拳頭,咬牙發誓道:“我一定會打破這個謎團!”


  蘭兒一怔,她好久沒見到如此堅定認真的吳雪了,甚至一度忘了他這獨擋一麵的魄力,隻當他是跟著幾個師傅修行的毛頭小子了。


  她頓了頓,莞爾一笑,心底給他鼓勁助威。


  蝶夢在一旁見吳雪暗中握拳堅定的模樣,也是微微一怔,她那雙眼睛裏似乎包含很多東西,但卻不甚明了,隻如霧似電,轉瞬即逝。


  她走到蘭兒身邊,仰起臉看著吳雪,揶揄道:“嗬,想不到這家夥倒也有如此決心。”


  吳雪打量著在場眾人,尤其是那三位住持。他們都已經不是年少僧人,但是要比惠悲大師年輕很多。吳雪根據時間推斷,他們跟著惠悲大師來臨江城時都差不多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這十二年一過,也還隻是三十多歲。


  三十歲,還很年輕。年輕,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會想辦法解決欲望。若是心智不堅定,很有可能被百裏青峰暗中策反。而且他們完全有可能早已經跟了百裏青峰,夥同寺院上下百十餘口幹著什麽不為人知的勾當。


  吳雪心想當下切不可打草驚蛇。若是他們真的跟百裏家有關聯,那這個寺廟裏一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此刻若是讓他們生疑,恐怕所有證據都會抹殺殆盡。


  惠悲大師的屍身究竟是不是他們藏起來的?現在還不得而知。他們人力有限,也不可能把雲響寺徹查一遍。


  一些構想已經在吳雪腦海中形成,但還有些骨架有模糊鬆動之處。


  他們待在寺廟裏也沒有什麽頭緒進展了,於是便先告退。三位住持表示會嚴查此事,吩咐全院眾僧嚴加盯防,若是有什麽動靜,立馬稟報。


  眾人走出了大雄寶殿,俱是有些失落悵惘。天空中的烏雲似乎不在天上,而是在心裏。一陣陣涼風吹過,預示著暴雨將至。


  張節陵走下殿前的石階,抬頭仰望著寺院上空的烏雲,喃喃道:“老友人,你死了也還是要捉弄貧道一回嗎……?”


  他怎麽也想不通,怎麽會有人想要屍體呢?屍體又不會說話。能有什麽秘密,必須要把他的屍身也擄走?想到此處,張節陵心生憤恨,覺得盜經也就算了,可這些人喪心病狂到連屍體也盜……


  張節陵苦笑說道:“我始終想不明白,惠悲的屍身有什麽誘人之處嗎?年老色衰,還不如貧道姿豐神偉。想不通,想不通……”


  他笑得很勉強,依舊說著俏皮腔,可沒有人覺得好笑。他哽咽的腔調足以表明他內心的傷感與無奈。


  他接著說道:“死人有什麽秘密嗎?死了還有什麽秘密!”


  吳雪道:“死人自然是不會有秘密,但是他可以在死之前藏下秘密。”


  眾人俱是看向吳雪,問道:“惠悲大師臨終前藏了秘密?”


  吳雪有些赧然,立馬改口道:“哈哈……沒有,沒有。我隻是這麽覺得的……”


  他腦海中忽然閃現一道光,就像是雷鳴的前兆一般。他又想起了惠悲大師臨終前對他說的話。一定要找到,一定能找到。雪公子,雪容公子……


  吳雪有一種徒勞無獲的感覺。那種感覺不是放棄使然,就像是你做了個把月的努力,卻像是被當成笑話任那躲在陰暗處齜牙咧嘴不知道還有什麽小伎倆小手段來消磨你的積極性和耐心的密謀者全盤否定的感覺。


  突然間,一種無比沮喪的感覺彌漫他的心頭。他就好像吃了一顆酸澀的橙子一樣。可橙子酸的是口,而這卻是酸在心裏。酸中還帶著些許甜蜜。很奇怪,先前那種自我激勵突然間就化為了泡影。他自己都有些驚奇,原來信心可以消失的這麽快。人總是想方設法來安慰自我的內心。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很奇怪,為什麽自己的情感要受別人掌控?為什麽自己先前還很堅定,突然間就擔驚受怕了?


  這所有的謎底都欲待解開,可是他被這種莫名的感覺牽絆,纏繞全身。他明白,自己似乎已經要被打敗了。而打敗自己的不是暗中的敵手,而是自己的恐懼和懷疑。


  一切都那麽不真實。他的頭很暈,搖搖晃晃地下了階梯。沒有人發覺。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剛才還好好的下定決心的人突然間就泄了氣。


  遠處的山巒陷入一種迷霧之中,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吳雪感到疑惑,為何世事如此難料,又如此變化多端?他看著遠處翻滾蔓延的霧氣,不停地變換著形狀。


  他的腦海裏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過去的,已經無法更改。僅僅能做到的,隻是張望著,回憶罷了。那道聲音先是很微弱,卻如霧一般不停地變化著,縹緲如夢。


  漸漸的,那道聲音近了,就好像是在他耳邊所說。他聽到了惠悲大師的聲音。這聲音一下子就把他拉到了幾天前的晚上,那時他奄奄一息,囑咐著吳雪。當時吳雪被惱火和悲痛覆蓋,隻聽到他囑托自己的話,卻沒有注意到惠悲大師說完對他的囑托之後,還說了的四句話。此刻,那些話重新浮現在了吳雪腦海裏,翻湧出一片浪濤。那是四句偈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他的腦海裏響起惠悲大師最後說的這四句偈言。先前所忘卻的,此刻卻再次清晰了。那種混沌迷茫的感覺消散無蹤。


  就算這一切都徒勞無功又如何?我要看的是可以切實體會的山中風景,不是隻能遙望的籠罩在山巒上的迷霧。


  那一刻,他清晰了,透徹了,突然想明白了。那種根植在精神裏的疲憊,一掃而空。那塊壓在腦袋裏的石頭被粉碎了。已經很糟了,還能怎麽遭?就算之前的已經淡漠的快要遺忘的全部都失去被囚禁在不得翻閱的囹圄之中又如何?他又似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裏,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吳雪說道:“走之前,我還想再去惠悲大師的禪房看一看。”


  聞言,眾人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他。


  蝶夢抬頭看看天,說道:“還去?這天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下暴雨。”


  眾人似乎都有些猶疑,此刻張節陵卻說道:“那就去看看吧……”


  他看向吳雪,知道這小子看樣子軟軟趴趴的,可一但下定決心就無論如何也更改不了的了。


  張節陵向住持詢問可否再去看一看惠悲大師的禪房,那僧人道:“近雲響寺事件頻發,須處理之事繁多,貧僧恐不能一同前往。各位施主可自行去往惠悲的禪房。”


  於是眾人跟著張節陵和吳雪來到了惠悲大師那間小小的禪房。很普通的一間房子,蘭兒還以為會是很複雜高大的建築,原來隻是兩間小竹屋,兩間依附在山間竹林邊的小竹屋。一間禪房,一間臥房,中間有一條小山澗,上麵鋪設有一座青竹橋,很是古樸雅致。


  裏麵也無任何特別之處,看起來就像是一間書房。桌子和書架上堆著佛經,都已經很破舊。牆上掛著幾副字畫,看樣子是出自惠悲大師手筆。


  吳雪看了看牆上的字畫,其中有幾幅是山水鳥雀圖,還有幾幅是書法之作。


  他細細地看著那幾幅字畫。其中有一張是掛在書桌前的,上麵寫到:

  玉拂佛前事,心亂懷悟真。


  大道續弦音,拈指了浮塵。


  吳雪盯著這幅字凝視良久。這未必就是詩,而且這幅書法作品跟其他幾幅差別很大。無論是從詩的角度還是書法的角度,這作品都算不了上佳。字跡潦草,詩風淩亂。所以吳雪一下子就察覺出來這作品的奇怪之處。


  可到底是什麽意思呢?是不是就像字麵意思那麽簡單?他先將此作記在腦中,再了後事。


  眾人尋視一陣,見此屋沒什麽線索,就到了後麵那臥房查看。


  那裏就更加精簡,一張小木床,還有一個茶幾一個凳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吳雪感覺,這不是一間臥房,而更像是一個監獄。


  他走出屋子,來到了竹橋之上。周邊是清脆茂密的竹林,腳下山澗漱漱叮咚。他長長歎了口氣。


  他在想,會不會有天傍晚,一個尋常的傍晚,夕陽的餘暉從竹林裏透過,惠悲大師獨自站在這裏兀自沉思呢?


  一陣寂寥的山風吹過,耳邊響起竹林的沙沙聲,也好像是在述說什麽。


  無果,眾人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走出竹林,跟住持告別以後,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吳雪一直想著那幅詩作。字跡不像其他作品的字跡……說是詩也不算是詩……


  他們回到住所以後,已是傍晚時分。天空綿密的烏雲卻還是沒有散開,卻也沒有下雨。就這麽憋著,像是天公憋了一口氣,止住了淚下,卻不知道會忍多久。


  街市上陰風四起,店鋪小販早早關門收攤,民家趕著收衣關窗,街上行人匆匆。


  眾人一起悶悶地吃了點飯,就各自休息了。


  蘭兒昨晚莫名其妙地沒有睡好,於是早早就寢。蝶夢走了一天,腳痛腿酸,也跟著蘭兒回房休息了。


  吳雪站在露台之上。


  他在等。等天色完全暗下來。


  不多久,石業蘭、張節陵、遊天星分別上了樓。


  眾人神情肅穆,看向城東之處。


  百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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