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暗湧江流
吳雪聽得那腳步聲愈發逼近,愈發清晰,嗓子眼幹巴巴的,他屏住了呼吸。
蘭兒瞪大了眼睛,努力想看清這走廊裏的情況。可惜這船猶如一隻漂流在江上的巨大棺材一般,被死氣沉沉的黑包圍。
這艘船上,是不是現在已經被那群黑衣悍匪占據?外麵的情況如何了?
想到這裏,蘭兒不由覺得他們如同孤立無援的小白鼠一般,躲在這漆黑的籠子裏小心提防捕食者的暗手。
那人走到了二人近前,突然不走了。他好像也發覺了他們的所在。
可他怎麽會發現的?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走道裏,他怎麽能如此精確的停留在他們的前麵。莫不是他長了一對貓頭鷹的招子?還是說,這個人已經適應了黑夜的生活,本事就是個老練的野獸呢?
那人停下腳步,好像有點疑惑,沒有說話。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吳雪和蘭兒屏住呼吸。
看不見敵人才是最可怕的!
吳雪已經準備出手了,管他是什麽來路,先一拳砸過去,探探虛實。
可就在這時,他人突道:“你們兩個在這幹嗎?”
他的語氣有些好笑有些揶揄,吳雪蘭兒一聽,卻是無比熟悉。
蘭兒道:“遊公子?!”
遊天星不由得笑起來。
對於遊天星來說,這樣的黑不算最黑,他見過更黑的黑暗,可他還是走出來了。
他的一雙眼睛無比深邃明亮,好像能夠洞察夜晚的一切。所以當他走出屋子來到走廊的時候,也有些訝異為何外麵黑蒙蒙一片,猶如覆蓋了一層霧氣一般。
而他發現了黑暗中兩個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小男女,既不解又好笑。
見來者是遊天星,吳雪蘭兒二人如釋重負。
“這麽說,是有江上悍匪了?”
吳雪道:“先前船右邊的那艘寶船已經血染,那群黑衣人也已經發現了我們。”
蘭兒道:“他們調轉了船頭,向這邊靠近了。”
遊天星重新點亮燈火,一瞬間如豆般的火光亮起,這狹窄冗長的通道裏才有了幾絲生氣。
吳雪的眼睛被這一瞬亮起的燈火刺的有些睜不開眼。眼睛若是習慣了黑夜,就反而無法接受光明了。
可遊天星好像既能接受光芒,又能在黑夜裏安之若素。
他臉上帶著絲絲笑意,說道:“所以你們害怕我就是從外麵偷襲進來的悍匪?”
吳雪笑道:“見到了也就安心了。”
遊天星道:“他已經睡下了,我覺得氣悶才想出去走走,沒想到倒遇上了件趣事。”
吳雪道:“現在外麵沒了動靜。”
蘭兒道:“剛才還有動靜的。”
遊天星已經明白了,他說道:“留在這裏也不安全,走吧,與其躲起來擔驚受怕,不如去直麵應對。”
他二人居然安心了下來,這是一種無比平和、信任的安心。遊天星的腰間還插著黝黑的盤龍骨,在光影下閃著神秘的光。
他推開門,三人協伴走了上去。
船麵上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朗月清風,星辰如燈。
吳雪奇怪地環視周圍,嘀咕道:“怎麽回事?”他發現那艘被悍匪占據的船也已經消失在了波光嶙峋的江麵上。
遊天星笑道:“看來這裏沒有你們說的江上悍匪。”
隨後他們往前走去,到了船舵室,那裏一派祥和,很是平靜。裏麵的船員按部就班地工作著。
這麽晚了,這地方恐怕也隻有船員跟劫匪在工作了。
見到來者,齊南鍾笑著迎了出來。
吳雪道:“那些悍匪哪去了?”
齊南鍾笑道:“小友受驚了,我們已經已經甩掉了那艘船。”
蘭兒頓時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太好了!”
遊天星笑道:“看來是虛驚一場,不過也好,免得一小撮流匪攪渾了一汪江水。”
吳雪卻陷入了沉思。他蹙著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
齊南鍾道:“這下沒事了,各位也可安然入睡了。”
吳雪道:“齊大叔,這江上時常遇到悍匪劫船殺人的勾當嗎?”
齊南鍾笑的依舊掛在臉上,道:“現在江上已經太平多了,劫船殺人的悍匪已經幾乎沒了。”
吳雪現在想來,才發覺出哪裏不合理。
那船很是華貴,所以他們才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是為財殺人。可事實真的如此嗎?如果是為了財,可為什麽下手如此狠毒,就好像是麵對十幾二十年的仇人一樣。
會不會是因為新仇舊恨引發的血案?
齊南鍾看吳雪依舊滿腹狐疑,便笑道:“雪公子不必掛懷,我們現在已經安全了,放心吧!這江上不比岸上,事情有時候就是那麽突然。”
三人走了出來,遊天星道:“看來今晚是太平無事了。”
吳雪還是有些疑惑,說道:“這艘船如此笨重,就算是揚起了風帆,二十個船槳齊劃,也未必行的對快。而且那艘船是個輕便的的多的遊船,怎麽可能追不上這艘商船呢?”
蘭兒道:“會不會是他們也同樣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殺了人搶了錢財立馬就走了?”
吳雪笑道:“如果這樣,他們可不會覺得事多,隻會覺得事少!”
遊天星這時候說道:“這滿載價值不菲貨物的船,為什麽沒有被他們搶呢?”
吳雪道:“他們真的會放掉目睹了全過程,而且如此多金多財的商船嗎?”
蘭兒揣測道:“他們也許見這船是商船,既然是商船那就肯定有眾多護衛,所以他們隻敢搶防備鬆懈的遊船。”
他們巡江遠眺,一時也琢磨不透歹徒的意圖。
吳雪憑欄而望,隻見江水濤濤,生生不息,遠處一輪明月懸掛江麵,月色下麵一片粼粼閃閃。他拍了拍船舷,怎麽也沒有頭緒。
這樣一件事發生,完全攪了遊江南巡的興致,似乎連景色都變得詭譎曖昧了起來。
他已經無心再看,就準備跟他們回去休息了。
可他收回伏在船舷上的手的時候,突然停住了。
他驚異一聲,疑惑地俯下身,手不停地在船舷上撫摸著。
蘭兒道:“雪兒哥哥怎麽了?”
吳雪道:“這裏有三條痕跡。”
“痕跡?”
蘭兒走上前去敲了敲,平滑的船舷擋板下確實有三條劃痕。
她說道:“這是什麽東西刮出來的痕跡吧?”
遊天星走過來,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那三道劃痕,那劃痕就好像是被某個野獸的爪子抓出來的痕跡。
可江上怎麽會有如此利爪的野獸呢?江上隻有人。
遊天星伸出三根修長有力的手指在那三道劃痕上摸索著,半晌,他的臉上浮現一絲奇怪的笑意。
“這是鷹爪鉤的劃痕。”
蘭兒道:“鷹爪鉤?”
她也是一驚,心裏已經有了鷹爪鉤的模型出來。那是一種有著三根如同老鷹爪子般的鐵鉤,前頭彎曲,多用來攀爬固牆。
可這鉤子為何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這裏?在這個江中的商船上?
蘭兒已經明白過來,心中一凜,她明白為何遊天星笑得如此古怪了。
今晚不會太平了。那群人很有可能已經偷偷上了船!
吳雪長長歎了口氣,道:“他們已經來了。”
遊天星無奈而笑,道:“看來今晚要抓賊了。”
可是賊在哪呢?
一陣恐慌劃過吳雪心頭,他們居然猶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就上了船。麵對手段如此巧妙的江上悍匪,吳雪心中也沒了底。
他們該是潛藏起來了,這艘船很大,他們可能藏在某個犄角旮旯裏匍匐著獵物的到來。
一股緊迫壓抑的氣氛籠罩著三人,因為他們一共發現了不下二十多道劃痕!
吳雪隻覺得後怕,如果沒有發現這些鷹爪鉤的劃痕,隻怕他們在睡夢中就被人給害了!
遊天星笑道:“起碼我們不是不知道他們的存在。知道了就可以有所提防了。”
於是他們三人再次來到船舵室,將此事告知了齊南鍾。他正在掌著舵盤,不停地向右修正著方向。
他得知也很驚訝,眼睛裏閃著狐疑光,道:“竟有此事?”
他將船舵交給其中一個船員。這幾個船員就好像衛兵一般筆直著身體,整齊站在齊南鍾身後,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神情動作都出奇的一致。若不是齊南鍾叫他,估計他們都會一直站下去。
齊南鍾跟著他們來到右邊的船舷,打量著那些劃痕。他伸出手撫摸著,就好像這些劃痕是劃在他愛人身上。
可是他們常年在江上跑船的幾乎都沒有愛人,甚至連情人都沒有。女人不喜歡偷腥的男人,也不會喜歡一身腥的男人。他們隻有下船的時候,拿著剛剛領到的銀兩去花街柳巷裏肆意尋歡,等花完了錢,就再去船上掙錢。這就是他們的生活。
齊南鍾撫摸著劃痕,罵道:“這群賊人!”
遊天星道:“當務之急,是應該趕緊通知所有人。”
事已至此,齊南鍾也隻好打響通往各個房間鈴鐺。
他連續拉扯繩子,可過了好久都沒見有人上到甲板上。
齊南鍾驚疑了一聲,說道:“怎麽睡的這麽死?不就是喝了點酒嗎?”
他們的酒量都很好,不應該睡的連耳邊的銅鈴都聽不見。
“莫非.……?!”
吳雪跟遊天星相視了一眼,立馬動身往船艙下麵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