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未曾流傳之事
秋良從蘭兒身上收回目光,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姑娘很奇怪,就跟面前這個少年一樣奇怪,但這種怪異的感覺卻不知究竟來自何方。
歷史終究只是既定的事實,還是稍加變動過的假象?秋良已經無心再去執著這些。他打消心頭的疑惑,愁緒緊鎖的眉梢這才消減了些病容,有了吳雪不曾見到的生氣。
秋良縮回目光,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畢竟,毒皇窟和中原現在還是敵對的關係,若是被惠因看到我與敵子交談,定會再惹事端。跟我來……」
說著,他撩起前襟,身姿輕健地朝谷外的林子里奔去。吳雪不待多想,便緊跟其後。飛速穿行在林間,身上披著稀落的月光,兩旁的暗影極速後退,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半里地。
路上,吳雪問道:「毒皇窟,是怎麼回事?」
秋良回答道:「我對這個組織也有些不了解的地方,它成立於何時,背後又有怎樣的人物在操縱著一切,這些都不太清楚。」
吳雪訝異道:「那你們……如何跟上面聯繫?」
秋良笑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一點。毒皇窟在夏國進行滲透和策反已十年有餘,每次任務的交接和安排,都會有一位代理人。這些代理人或許是聯繫上掌權者的唯一路徑。在之後,你便可順著這條道探索,或許有一天能解開毒皇窟的秘密。」
說著,他苦笑兩聲,喟然道:「就像是今天,你的到來使鬼梟門覆滅了一樣……」
聽他也這麼說,吳雪只有覺得些無奈,苦笑道:「我似乎很容易惹上不小的麻煩,無論我走到哪,哪裡似乎就會出現問題……」
秋良笑道:「會疑惑也是自然,但你無須多想,這並非是你倒霉,而是你所面對的問題,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在面對。問題的產生從來都不是一時半會兒,或者說,現在的天下,到處都是不亞於鬼梟門般所作所為的問題。縱然是曾經心懷理想的鬼梟門,也還是因為毒皇窟的滲透而墮落了。當然,我也是造成這種腐化的罪魁禍首……」
吳雪喟嘆道:「但你,始終沒忘記真實的自己……」
秋良苦笑道:「也許,天下還有諸多類似鬼梟門的組織,我就知道其中最大的一個……」
「最大的一個?」吳雪困惑道,「這是個什麼組織?」
秋良忖度道:「這個組織跟鬼梟門有所不同,它掌握了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
吳雪動容道:「最強大的武器……是什麼?」
眼前的視野豁然開闊,秋良停下腳步,緩步走出森林。此地的月光如白練般皎暇,他步行在河流變邊,像是一個夜晚的幽靈。
他緩緩道:「這個武器就是無恥之徒的筆杆子。再強大的江湖高人,也禁不起喝過墨水者的筆杆子。」
「筆?」
秋良點點頭,說道:「那個組織已經背地裡操控了夏國的民間輿論,時常散布、放大一些問題。他們拿手的就是轉移矛盾,混淆視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事找事,有事噤聲。當今夏國本沒那麼多毛病,就算是有毛病,也在一點一點整改。但他們的浪子之心已昭然若揭,積極織造焦慮和對立,在無法動搖到正直者的黑點之後,就會積極挖掘他身邊人的信息,好為真正藏在背後的獲利人,或者叫做罪魁禍首開脫罪名。哦對了,忠良在他們筆下也會豬狗不如。他們總能挖掘到一些東西進行放大,而愚民又禁不起誘騙,登時煽風點火、謠言四散而起。」
聞言,吳雪呲聲而笑,滿臉輕忤譏誚之意,說道:「我知道了……這些似人非人,似狗非狗的玩意兒,不就是所謂的『文賊』么?」
秋良也笑了,笑得很愉快。有些人模狗樣的傢伙,無論被怎麼罵都是令人覺得愉快的。
他喟然長嘆道:「跟那個組織的人比起來,鬼梟門所做的滲透和策反簡直是小兒科,低效而高耗,直到今天能起到的作用還不如那個組織一條訊息能在民間引發的能量大……」
吳雪蹙眉詢問道:「這個組織……究竟是什麼?」
秋良說道:「西屏論社。當然就是字面意思,那地方有塊大屏風,他們就在背面組成了社團。」
「西屏論社?」吳雪苦笑道,「什麼鬼玩意……」
秋良笑道:「你說得沒錯,就是一群鬼玩意兒。只不過,常言道:『最了解你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最了解夏國的,未必是夏國百姓,正是這些或潛伏、或叛變的敵人。」
吳雪攤開雙手,摒棄道:「我都能想到他們聽到這些話時的臉色了。他們一定會說我們這是挑撥離間,一定會說居心不良,刻意引起矛盾。真是惡賊先告狀,裝得像是個無辜的好人,其實就是應了主人之命的獫歇罷了。」
秋良說道:「真正挑起矛盾的,正是這些人。只不過,他們潛伏在各個角落,且都是易容高手。你可知道,這獫歇,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
「哦?」吳雪笑道:「不知。」
秋良笑道:「在主人屋外面拴著鏈子的,是最低級的獫歇。你猜,它們的理想是什麼?」
吳雪連連搖頭,說道:「不知。」
秋良笑道:「獫歇對主人尤其忠心耿耿,是不會咬主人的,它們只恨自己不是屋內的獫歇。他們的理想就是成為屋內的獫歇。」
吳雪詫異道:「還有屋內的獫歇?」
秋良一拍手,說道:「怎麼沒有?」
吳雪苦笑道:「這……我倒是孤陋寡聞了……我不喜歡獫歇……」
秋良悠然道:「這屋內的獫歇,受盡主人的喜愛和施捨,有專屬的小衣服和專屬的窩棚,甚至還有專屬於它們的名字,自然會受到屋外獫歇的妒恨。」
吳雪喟嘆道:「既然如此,這屋內的獫歇和屋外的獫歇,又如何維持這種微妙的關係?」
秋良詭笑道:「欸,一看你就沒有調教獫歇的經驗。給它們各自的限量專屬的好處,愚化它們,奴化它們,讓它們感激你的小恩小惠,讓它們只代表自己的小團體,讓它們彼此對立。有其中這個高妙的平衡手把持著,問題自然解決,主人永遠也不會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