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法相或真身
就當那凌厲的劍光橫掃過來,眾人立馬四散開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颯颯耀眼的餘暉,頓時碎石橫捲成浪,劍氣激蕩著席捲而來。
吳雪三人各處奇招,或抵擋,或躲避,一陣劍光激蕩之後,待劍氣光輝逐漸消弭,眾人這才緩過神。只見從長劍餘暉之中,緩緩走來一個瘦長的身影。
他拄劍垂臂,一手背在身後,步履輕健有力地踏在碎石上,不斷發出咯咯的聲音。煙塵背後浮現了他的臉,臉上帶著自信且清淡的笑意,這笑容是在當下的秋良臉上所難以為現的,毫無倦怠和病症的笑意。若不是因為他手裡拿著劍,之前對他們發動了凌厲的攻勢,只怕沒有人會認為這樣一個微笑著的人會對人發狠。
眼前的秋良,跟吳雪他們一開始見到的秋良簡直判若兩人,此前所有人見到他恐怕都會認為他已經病入膏肓,怕是活不長了。可眼下的秋涼,脊樑卻格外挺拔,神采奕奕雙眸閃光,就連那比較玄乎的所謂氣質也換了一番。於是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曾經有一面之緣的人。
張祐麟蹙眉看著他,狐疑道:「他們已經掙脫出來么?可在山洞坍塌的時候,他們在最深處,若是從廢墟之中掙脫出來,又怎麼會沒有一點動靜?」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但見此刻的秋良與之先前似乎已經不同了,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不言而喻的力量,彷彿已經從糾纏他的病症之中脫身。
「……怎麼回事?」
沒有人能想明白,秋良為何會突然之間容光煥發,又是如何突然從廢墟的伸出脫身的。
吳雪怔怔看著秋良,喃喃道:「你們之前就是再與他交手么……」
蘭兒輕喟道:「不要輕敵,現在他不是朋友,鬼梟門的人自始至終也不會是我們的朋友。」
秋良面帶笑容,淡淡道:「我們確實不是朋友。」
吳雪動容道:「但也不是敵人,不是嗎?」
秋良搖搖頭,無奈喟嘆道:「雪公子啊雪公子,你過於優柔寡斷,對於舊情念念不忘,哪怕是須臾一面,都會讓你銘記良久。這樣的男人,或許會很細膩很溫柔,但絕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可……可是……」吳雪神情恍惚地捂著額頭,「你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跟一群窮凶極惡、燒殺擄掠的匪徒,跟一群拐賣婦女兒童的惡徒在一塊,是吧?」秋良冷冷一笑,喟嘆道:「當初跟你交談,以為你是一個早已經認清現實的人,但沒想到你只是活在自己虛構的幻想里。這個世界並非如你所見到的那樣單純,這個世界無論何時都不會變得單純,就連美好在這個世界上也不存在。所謂美好,只不過是人們在這個低劣至極的世界上給自己營造的假象罷了,轉瞬就會破滅……」
看著目瞪口呆的吳雪,秋良稍稍停頓,又接著道:「就像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一樣,到現在你還懷疑,我是一個好人,或者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我不算光明磊落,也不會光明磊落,所以只能跟一群惡徒蠅營狗苟,於世苟活。」
吳雪胸口堵著一股氣,「你是這樣的人么?!別再說謊了!」
身旁的蘭兒有些愕然地看著頷首低眉的吳雪,彷彿從他身上發散出了難以遏制的力量。
秋良淡淡道:「你感到憤懣,是因為你的希望落空了。你覺得我曾經心平氣和地跟你交談過,便以為這是朋友間推心置腹的切談。實際上並不是,就像你也曾經懷疑過我一樣,你雖然很想相信我,但你依舊懷疑,心存僥倖地不希望把他人看得太壞。或許是因為你運氣不好,也許是因為這個世界除了辜負別人便不會再給人任何驚喜,你所見到的都是謊言。」
說著,他雙眼微眯,帶著猜忌和技巧地看著吳雪身旁的蘭兒,忽而冷笑了一聲,悠然道:「雪公子,你真的分辨得清么?誰是在虛情假意地利用你,又有誰真的對你一個喪家敗犬好?真的有人會在沒有任何回報的情況下,無條件對一個人好么?」
秋良的話如同一記重鎚,狠狠砸在了吳雪的心窩裡,直把他捶得頭暈腦脹渾渾噩噩。於是他敏感脆弱的心又瀕臨破碎。或許他的心始終徘徊在懸崖峭壁上,沒有一刻得到過安寧。而秋良惡意滿滿的話語在吳雪身上輕輕一推,便足以教久經風霜的心靈墮入地獄,再無一個人可以相信。這一刻,吳雪對一切都產生了懷疑,這世間的一切似乎都不那麼可信。或許,這也是為未來某日的眾叛親離埋下了伏筆。
「喂––––」張祐麟喚了一聲,「你不要被他的胡言亂語帶偏了,現在不是自我懷疑,或是懷疑任何人的時候。」
張祐麟將吳雪從泥潭之中喚醒,遏制他進一步深陷。吳雪胸口劇烈起伏片刻,對秋良說道:「或許……你說得是真的。但……正是因為心有信念,有可以相信的人,我才可以堅持走到今天。或許你會認為這是心存僥倖,但因為害怕受到挫折而縮成一團,雖然永遠都會是自己世界里的王,但還是一個失敗者。」
秋良冷哼哼笑了兩聲,「看來已經準備好了。來,打敗我,當然,你們並不會很輕鬆……」
話音未落,又見到兩道黑影從煙塵之中竄出,落在了秋良的身旁。眾人一見,頓時目瞪口呆,只見秋良身旁的兩個人,依舊還是秋良,他們與他的面容一模一樣。
「決戰嘛……就是要勢均力敵才好看嘛……哼哼……」
蘭兒錯愕道:「怎麼會有三個一模一樣的他?」
張祐麟忖度道:「這些應該都不是真身。」
吳雪訝異道:「不是真身?可他們就在眼前……」
這時候,他想起了秋良此前對他所說的話。眼睛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可信的。人們總是自負地以為憑藉自己的眼光可以看清一個人,可以看清一件事物的原委。而這就是錯誤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