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四門之圍(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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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面具人突然默不作聲了,他忽然發覺自己的話有些多,像是一個沒完沒了的話癆。可他明明是個冷若冰霜的大反派啊。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大小姐揶揄他的話:「嗯……嗯……你平常看起來很可怕,也很陰沉,但人們一旦靠近你,就會發現你其實沒那麼可怕,只不過是心思太重了一些,想得也太多了一些。其實你完全是個好人呦,而且,你的話也太多了一點,自顧自話,我都快要睡著了啊!話癆!」
面具人現在忽然發現,自己確實如大小姐所說那樣,是個話癆。而且他的話題大都並非女孩子感興趣的,恐怕除了大小姐以外,沒有那個女孩子能在他連珠炮般的道理之中喘過氣來,也沒有人會願意聽。而且,他早已經學會了自言自語。
面具人有些恍惚,看向面前那個矮他一頭的女孩子,她的音容笑貌跟那時的她神似,只不過她終究不是她,只是她生命的延續和意志的延伸。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面具人向來如此執著嚴苛,也經常為大小姐所抱怨。
蘭兒微微歪頭,瞧著面前這個苦悶無比的面具人,良久,他才暗暗嘆了口氣,幽幽道:「我知道,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
「我?」蘭兒笑道。
面具人又恢復了鎮定,思緒從無邊無際的記憶漩渦里脫身,悠然道:「重要的不是別人如何看他,而是你如何看待他。」
蘭兒點點頭,笑道:「母親曾經說起過一個人……」
「哦?」
「她說,那個人是她少女時期的朋友,是個不折不扣的話癆,總愛對人說教,像個老頭子一樣。不過,她也說那個人也有有趣的一面……」
面具人苦笑兩聲,幽幽道:「有趣的一面……」
蘭兒笑道:「依我看,母親當時說的那個人,跟你很像啊……」
面具人只是淡淡道:「誰知道呢……或許她說的是另外一個人吧……」
蘭兒俯身在欄杆上,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只是那笑容逐漸變得苦澀,眼神也逐漸變得迷離。
良久,她幽幽道:「那麼……剛才你想說什麼?」
面具人望向遠處的夜空,那裡燃燒著火焰,夜幕染上了火紅的血色,吶喊是今夜無休止的旋律。
「重要的是……對於兩人來說,兩個戀人也好,夫妻也好,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容人他/她表象之下的平庸和性格上的不好,否則……無論曾經是什麼樣的感情,都會潰敗。因為這世上就沒有完美的人,更沒有完美的感情,完美的感情只不過是留給失敗者回味的而已……」
面具人抱著雙臂,淡定自若的站立樓頭,迎著夾帶著煙灰味的輕風,語氣輕渺幽微,彷彿一切對他來說都已經風輕雲淡。
蘭兒沉默片刻,臉上浮現一絲淺淡的笑意,說道:「是嘛……」
這時候,面具人忽然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還能再見到她?」
蘭兒說道:「誰?」
「你母親。」
蘭兒微微一顫,幽幽道:「那恐怕只有等我也死了吧……」
「是嘛……」
面具人沒有再多言多語,他雙眸之中燃著火焰,無比堅定熱切,將這個寒冷的秋天隔絕在外,成就了只屬於他的世界。若是你們也見到過如他一般的眼睛,定也會被折服,被那無法動搖的決心而折服。
另一邊,吳雪帶領著平民百姓們來回周轉著,已有數批人逃出城去,而他帶領著幾十來位精幹的小夥子,屢次踏回城內,將陷入其他各處的人重新拉攏集結,就近開道,很快,人們便向著北城門集結,在那裡陷入了苦戰。
面具人看了,喟嘆道:「這樣效率會很低……但也無可奈何,他的目的是保護更多人出城……」
蘭兒俯身在欄杆上,狡猾地側目瞧著他,笑道:「要不……你就過去一招把城樓轟塌了,這樣不光省事,也可以教你的威望在此地傳開,有朝一日,若是你想造反稱王,也會有群眾基礎……」
面具人苦笑兩聲,淡淡道:「我之所以做著一切,並不是為了稱王稱霸,也不想在民眾間樹立威信……」
「是嘛?」蘭兒笑道,「可你剛剛怎麼說的?」
面具人一愣,顫聲道:「我剛才……說什麼了?」
蘭兒悠然道:「你說要不要把排星天象術也交給他!」
面具人苦笑道:「那只是『可能』……」
蘭兒氣呼呼地一跺腳,憤憤不平說道:「好嘛!果然又是一個言而無信之人,言而無信的人最討厭了!一個大人竟然欺騙小女孩……」
蘭兒步步緊逼,面具人連連退卻。
蘭兒幽幽嘆了口氣,喃喃道:「可憐我那雪兒哥哥,若是他被人打死了該如何是好,只怕我也是不想活了……」
「怎麼……怎麼不想活了?」面具人訝異道,「他不還好好的嗎?你看,他還活蹦亂跳的呢!」
蘭兒卻不看吳雪一眼,彷彿是生離死別一般閉上了雙眼,幽幽道:「鬼梟門又豈有這些蝦兵蟹將?那個原屬於滄瀾派的門主和一個少林的叛逃邪僧,還有一個至今身份不明的老九,這些人都還沒出手。這裡越鬧越大,把這些大魔頭招來是遲早的事,到那時,雪兒哥哥一個人,又怎麼能同時與三位絕世高手匹敵?」
說到這兒,她悲苦地搖搖頭,似乎已毫無希望,喟嘆道:「若是雪兒哥哥不幸命喪於此,那……那蘭兒估計也是沒有心思活了,必然要去跟他們拚命……這樣也好,能跟他死一塊,也無憾了……」
面具人苦惱地敲著面具,將那堅硬的面具敲得邦邦響,蘭兒像是念著什麼魔咒,一字一句在他腦袋裡打轉。
「死……死……又是死!」他無比苦惱地說道,「從前我們那一代人,從來不輕言生死,寧可苟活也不輕死,為何你們年紀輕輕,就將死掛在了嘴邊?」
蘭兒只是幽幽道:「因為這個時代已經不同。在這個紛繁複雜的時代,追尋總是困難,唯一總是遺憾,若是苟苟且且,不如隨心死了好……」
面具人長長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將手扶在面具上,喃喃道:「是該說這個時代變得越來越開明,還是越來越保守呢……」
蘭兒苦笑道:「痛苦之人的依舊痛苦,瘋狂之人的依舊瘋狂,這個世界從未變過。」
聞言,他眼神一變,閃過一道陰寒的光,冷冷道:「好吧,就由我來保護他的安全好了。正好,我也好久沒有跟老朋友們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