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斷臂
狗皮三幾近癲狂,那雙充滿了狂熱氣息的眼睛快要從眼眶裡蹦脫出來,隨著他歇斯底里的喊叫,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戚和痛苦撲面而來,直教小公子和方玲玲聽著心驚膽寒。刀光已落,飛濺起點點血色,那條中了北海冥溟掌的斷臂應接掉落,狗皮三大聲嘶吼著,接著在身上點了幾處穴位暫且止血,隨即扯下布條將傷處一裹,鮮血淋染了布條,可狗皮三竟憑著極為堅韌的毅力,硬生生扛下了斷臂之苦。
他身體劇烈戰慄著,被血腥沾染的殺意已如天羅地網般鋪展開來,方玲玲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就連小公子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震驚和驚恐已經布滿了她白蒼蒼的臉頰。
她終究還是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嚇一嚇他而已,竟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敢狠辣,而她也由此恍然,此舉已教她們無路可退。狗皮三被疼痛佔據,狂怒的火焰灼燒著他的傷口,而這並非是他倒下的契機,而是反擊的開始。
「你……你……」小公子驚愕地瞪著茫然的雙眸,「……為什麼?」
她想不通,為何他要下如此狠手對待自己?自己也無心與之拚命,而他此舉無異是不給不留任何後路,非把她們斃命了不可。
狗皮三咬著牙,急促吸溜著風帶來的冷意,一手捂著還在不斷滲出鮮血的傷口,惡狠狠道:「你這種養尊處優慣了的富家小姐懂什麼?!功名利祿對你們來說是唾手可得,而我們這樣的蟑鼠蟲類,唯有拚命才能獲得!」
小公子悄悄退後半步,小聲對方玲玲道:「他瘋了……你先走……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方玲玲已嚇得手腳冰涼,僵硬得難以動彈。她很了解諸如狗皮三式的小人物的生活。正如他所言,他們每個人都是在屍山血海之中走過來的,卑鄙齷齪是他們的行走江湖的通行證,心狠手辣是他們存活的唯一方式。有時候為了一碗飯,他們就可以毫不手軟地殺掉搶食的人。而這一切對於身為王府千金的小公子來說,卻是那麼難以理解,正跟這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江湖一樣。她只把這人當成了不可理喻的瘋子、狂徒。
在城中的高樓之上,面具人目睹了狗皮三斷臂的一幕,也是不由得為之一振,眼睛里顯露出些許訝異。良久,他沉聲自語道:「痛苦有讓你清醒些么……」
狗皮三壓住了急促的呼吸,暗自調理著內息,他已經怒火中燒,但痛苦卻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清醒之感。他想到了來日方長,目前最重要的是壓制住這場動亂,而不是在這裡跟兩個無關緊要的外人拚命。
「……其他人呢?」他瞅向他處,卻未發現其他鬼梟門幹部的身影,「……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狗皮三雙眸轉而盯著小公子和方玲玲的臉,冷冷道:「北海冥溟掌……很好很好……你們別死在這場動亂里!」
說罷,他便一咬牙,手捂著滲血的斷臂,飛也似的溜走了,只留下驚魂未定的小公子和方玲玲二人面面相覷。
「走……走了……?」方玲玲喃喃自語道,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
小公子額角的冷汗應聲划落,不禁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她看向被狗皮三丟下的斷臂,喃喃道:「……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全都是瘋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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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不是決戰的時候。」面具人冷冷低語道,「狗皮三……狗皮三……你還會掀起什麼波瀾?」
就在狗皮三離去后不久,一道灰暗的身影顯露出來,悄然來到了小公子的身邊,看了看那條斷臂,喃喃道:「這條手臂就這麼被丟掉也是可惜,正好可以拿來做我新傀儡的手臂……」
來者卸下蓬帽,將那條手臂撿起納入了斗篷里,正如她們所見,此人正是負責保護潘克明的護衛,閻浮羅。
方玲玲聽他驚人之語,不禁打了個寒顫,眼睛戒備地瞅著他,說道:「你拿這手臂……做……做傀儡?」
閻浮羅回過身,朝這個少女輕輕一笑,淡淡道:「沒錯,若是姑娘你很感興趣,成品我可以給你看一看……」
方玲玲連連搖頭,斷然道:「不用了、不用了!」
小公子蹙眉道:「你就一直在旁邊看著?若我們被害在此……」
閻浮羅淡淡一笑,悠然道:「我的職責只有保護潘巡撫,其他人的死活與我無關……」
「––––你?!」
小公子氣急敗壞地一跺腳,嬌嗔著抱起雙臂,詰難道:「既然你只負責保護潘伯伯,那又怎可離他而去,不怕歹人趁機使壞么?」
閻浮羅臉上帶著自信的笑意,抱起雙臂,悠然道:「此前潘大人見城中生變,便差我來探聽情報。臨走前,我給他留下了四個傀儡,那四個傀儡是我最為滿意的作品,沒人能從它們手下傷到潘大人……」
小公子擺擺手,做了個鬼臉,小聲嘀咕道:「真是臭屁,不害臊!」
接著,她暗暗嘆了口氣,神情浮現出一絲莫名的失落。缺乏關愛的人總是會很敏感,而她對潘克明差閻浮羅出來竟是為了刺探情報,而非來保護她,這教她有種被丟棄的孤苦之感,頓時陷入了落寞的情緒當中。
而另一邊,方玲玲對這個形容雖頗為瘦削但眉宇間卻容光煥發的男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由得問道:「想來小公子與他是識得的,不知……」
小公子沒好氣道:「這個傢伙是一塊不折不扣的木頭,木頭是不會對女人感興趣的!」
方玲玲扁扁嘴,微微低下頭去,臉上浮現了一絲難掩的羞澀,手指不斷摩挲著衣擺。
小公子見她這般姿態,不禁愕然失笑,說道:「不會吧?!你……」
閻浮羅淡淡一笑,輕喟道:「我怎麼對女子沒興趣?無論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我都很感興趣。活著的女孩子裊娜娉婷,滿身青春昂揚之氣,死了的女孩子也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美麗,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常常令我魂牽夢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