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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章 絕望的背後(其二)

  吳雪一直堅信一點,那就是個人與群體、社會是無法分割的,群體和社會也需要個人的道德和付出而獲得維護社會秩序和提升的動力。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完全脫離群體和社會的,妄想分化自我和社會的關係,一定是居心不良。刻意強調自我的感受和愉悅而忽略種種險惡之後的產生原因,必將導致群體和社會的墮落和敗壞。

  他試圖找尋這種現象產生的根源和誘因,他在想,他在思索,他為此感到深切的痛苦。從什麼時候開始,「獨立自主」轉換成了「唯我獨尊」?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君子慎獨」轉變成了「快樂至」?

  吳雪發覺,有些原本寓意美好正派的詞語全部變了味,好似變成了隱性的貶義詞。變成這樣的緣故,吳雪知道是因為人的多面性和複雜性。一個好人可能在某些情況下是好人,一個壞人在另一個角度又變成了好人。人們把自我的認知變得混亂不堪,某些明確且唯一的概念被刻意分化成了數種解讀。人們都在學做「聖人」,卻都只是站在為惡辯駁和解脫的聖人。

  須明確的一點是,惡就是惡,善就是善,這永遠也無法混為一談。可總有人喜好把所有觀念混淆,從而達到他誘導他們認知和行為導向的目的。

  吳雪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並且感到無能為力,因為有時候,他也徘徊在敗壞的邊緣。他左顧右盼,並且躊躇不前,被一個又一個迷局困惑,也為了解開它們而勞神費力,可終其結果,往往也是似是而非。他囿於過去,竭力挖掘自己的過去,還有那些深藏的秘密。那些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的事情,像是夢魘一般糾纏著他。每當他興緻勃勃想要邁開腳步之時,就會被拽住,於是又感到興意闌珊,時常為此駐足不前。

  他的情緒在一瞬間,可能就會由意氣風發轉變成鬱鬱寡歡,雖然不至於教他頹廢墮落,但也好長時間裡面提不起任何興趣。

  而現在,吳雪的情緒又在情不自禁地低落下去,他覺得有些事情無異於徒勞,而自己也還在為註定失敗的結局而尋找著、努力著,並且深深痛苦著。

  他感到困惑不解,對自己不解,對於一切事物都產生了懷疑,心裡那最後一絲信任感也在消退。他忽然覺得,人是註定孤獨的,他尤其是。於是,他情不自禁在心裡蜷縮自己,將自己孤立於這個世界,形成一個狹小又無限廣闊的世界,在裡面享受痛苦與孤獨,汲取殘虐自我的力量。

  可他此刻卻無比驚愕,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明白,越思索越不明白,正如此時秦如夢的眼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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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吳雪身前,背倚著從紗簾里透過的光線,吳雪忽然覺得暈眩,看向她的方向,她似乎隱藏在了陽光里,形成了黑色的陰影,他的陰影。他呼吸忽而一沉,感到無比恐慌。

  吳雪盯著刺眼的陽光,想要看清她的臉,但是只能看到陽光下晶瑩透明的眼淚。他為她的眼淚感到不解,也不解他心中突然的苦痛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你……」吳雪喃喃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感到自己的愚鈍,因為他始終不解教人放下之人的心思。了解他人跟了解自己一樣困難,吳雪忽然覺得,儘管不久前他始終覺得要了解一個人的心理並不難。但他忽然明白,想要完完全全了解一個人的心,簡直是難加難。

  秦如夢抹著眼淚,說道:「你真是笨到無藥可救了!」

  吳雪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確實如此。一直以來,我為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理想活著。我並不明白生的意義,但死亡如此簡單。只要一瞬間,一個人的生命就可以被毀滅。我的理想,究竟是我的動力,還是我的負擔,有時候我也分不清楚……」

  秦如夢忽而情不自禁,嗚咽一聲眼淚愈發澎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她似乎在醞釀某種情緒,又似乎在竭力壓制著什麼。

  「既然是負擔,為什麼不放下?」秦如夢說道。

  吳雪搖搖頭,倔強地蹙眉道:「就因為是負擔,所以我才更不能放下。因為人們想要放下的,恰恰是最含有希望的最艱難的事物。」

  秦如夢破涕為笑道:「你是驢么?」

  吳雪也笑了,說道:「我不光是一頭驢,還是一頭蠢驢,一頭無可救藥的蠢驢!」

  沉默片刻,吳雪幽幽道:「我不知道我究竟忘了什麼,但是我一直以來有種感覺,似乎忘卻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只不過現在的我好像遇到了阻礙,只能發現它的輪廓,但永遠也無法探究其真實……」

  秦如夢輕聲道:「過去……也沒什麼可糾結的,忘掉或許也是一種好事。」

  吳雪說道:「夢姑娘啊夢姑娘,有時候我覺得你聰明絕頂,有時候我又覺得你笨蛋透頂。」

  聽到這熟悉的語氣,秦如夢微微一怔,隨之又惱恨道:「你說什麼?!」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有時候,我覺得你我很像,甚至是太過於想象。有時候,我無法幾乎分辨,甚至會產生錯覺,你究竟是我,還是我究竟是你。有時候我覺得你似乎是我的一個分身,我也似乎是你分身,但天底下有這樣的人么?有時候,我們可能在一件事情態度不同,但總能找到契合的地方。」

  吳雪頓了一頓,看向秦如夢,一字一句道:「夢姑娘……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我自言自語的譫妄,是我痛苦不已出於自我排解而產生的幻想,還是你真實存在,並且不可替代?」

  他心裡一直有種奇異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自己瘋了,秦如夢只不過是他心裡某種完美的幻想,一種堅持、執著並且美好的自己,是他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另一面,始終期待的自己。

  正如此刻的場景,吳雪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在夸夸其談,她雙手背在身後,臉帶揶揄又驕傲的淺笑,靜靜聽著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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