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六章 時影重隙
所以,吳雪時常感覺自己的存在有種難以理解的意味,那層深刻而又清淺的內核,無論如何也無法觸及。而當他將目光投向透過燈火的窗隙,卻猶如目睹著一幕陳舊的書籍,紙頁已經泛黃。他深感不解,就在這麼一瞬,他忽然對此有了兩種不同的理解。
她們究竟在屋子裡說了什麼,又是如何教狗皮三和其他人狀如木壘,抑或她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吳雪都得不到一個準確的解答。他彷彿是隔著一段已經失去的時光,窺探著已經消逝的神秘事物。
這種時間錯亂混雜的感覺,吳雪之前也經歷過一回,不過那是很久以前。
那次他還在臨江城,親眼目睹了亦真亦幻的鬼夜迷蹤,還有一具被丟棄的屍體。那個視角的人物,他的行為習慣完全與吳雪不同,也就是這一點,讓吳雪發覺到了異處,並且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他所經歷的,或者說見到的,是在另一個時間段,圍繞著另一個人所展開的親身經歷。
而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令吳雪深為困惑的姑娘,從前面對她的感覺,跟此刻微光下的她是一樣的。
剎那間,吳雪身如過電,不禁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這個神秘莫測、詭計多端的姑娘,她究竟存在於何處?在當下時間段、某個地點,還是她早已不復存在,他所見的她抑或是彌留在人間的一道幻影?僅僅只是這麼想著,心裡便不由得升起一股失落,甚至是恐懼。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陰影,在這樣一個混沌、頹敗的夜晚,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滋長,逐漸演變為真實且唯一的必然。
就在吳雪渾渾噩噩之際,一旁的小公子以胳膊肘碰了碰他,吳雪頓時回過神,有些恍惚地收斂目光,這才發覺眼前的人是小公子,並非那個如同夢魘一般佔據他全部思緒的秦如夢。
小公子輕聲道:「怎麼了?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吳雪彷彿是一個溺水者般長長呼了一口氣,冷汗涔涔的,瞧了瞧四周,又將目光投向屋內,卻發現屋內早已經沒有人了。
他詫異到:「她們什麼時候走的?」
小公子眨眨眼,苦笑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吳雪愕然道:「什麼怎麼回事?我不是來跟你一塊探查鬼梟門么?」
小公子面露狐疑,說道:「是這樣沒錯,可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沒人的空房間看?」
吳雪也笑了,說道:「這房間內一直都有人,只不過是我剛才沒注意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小公子斷然道:「這裡面自始至終就沒有一個人……」接著,她小聲道,「除了剛才那邊的亭子……」
聞言,吳雪如同雷擊,頓時身體僵住了,惶然喃喃道:「怎麼回事……難道我真的出現幻覺了?!」
小公子笑道:「你怕不是出現幻覺了,是快瘋了!」
吳雪仔細回想著來到此地的前因後果,愈發覺得匪夷所思,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點,那一切事物開始變得古怪的節點,忙問道:「對了,剛才你說夢姑娘,她剛才就在這裡,和另外兩個姑娘一起。那時你還問我那個姑娘是誰……」
小公子詫異地瞪著他,良久終於無奈苦笑起來,喟然道:「雪容哥哥,剛才可是你一人在唱獨角戲。你先是對我說,有人來了,便拉著我到了門口。可是這裡沒有一個人。我以為是你發現到了什麼,可你卻一直在對著空屋喃喃自語,嘴裡不斷念叨著夢姑娘……夢姑娘,所以我才會問你她究竟是誰。」
吳雪如遭當頭棒喝,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只感覺氣虛心焦,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
一時間,吳雪方寸大亂,來不及感慨浮生之詭譎、人世之多變,便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電光,問道:「那麼,你知道這個夢姑娘……是誰了么?」
小公子沉思片刻,說道:「起初我只覺得你念叨的稱謂很熟悉,後來這才想起來,曾經天都便有個被人叫做『夢姑娘』的女子……」
吳雪急忙道:「有沒有關於她更多的信息?!」
小公子搖搖頭,喟然道:「我只知道她善於偽裝,並且號稱可以為人們解決任何問題,但是也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對了,當初宇文泰哥哥也曾找過她幫忙,並且還把家裡的『斗星神弓』借給了她玩一玩……」
她回想起當時宇文泰因為表妹潘欣欣的情事而去找夢姑娘幫忙調查那個情郎的背景一事,後來,宇文泰告訴小公子,說是自己偷挪神弓一事被父親宇文榮拓發覺,並被狠狠教育了一通。從宇文泰的敘述里,只略微提及「夢姑娘」幾次,小公子不以為意,沒有放在心上。她更對潘欣欣的情事感興趣。而且,她也挺感激宇文泰揭發了那人的虛偽狡猾的一面,才教她的姐姐及時醒悟,沒有對一個偽裝巧妙的騙子痴迷過深。再後來,她的姐姐自家出走,而自己也為了尋她而出走。因為潘巡撫一案,又巧合地見到了吳雪。
聽完,吳雪愈發困惑,喃喃自語地說道:「竟還有此事?天都……夢姑娘……」
那些碎片化的詞語彙聚在他的腦海里,未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形象,反而讓她愈發神秘起來,直教吳雪覺得頭疼不已。
對此,吳雪長長嘆了口氣,情緒逐漸平緩下來。
小公子狐疑道:「你沒事吧?」
吳雪搖搖頭,喟然道:「這個狡猾的傢伙……」
夢姑娘好似一場夢般空幻,卻又帶給人無比綺麗的遐想,她彷彿是一副萬花筒,每一面好似都是她,而每一面又好像都不是她。她存在,無論是她神秘莫測的笑意,還是時常從她口中說出的令人覺得古怪的話語,都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個鮮明的象徵。她不存在,她的一切如同浮夢一般消散,又留下一個亦真亦幻之影。她只給人們看到她充滿了局限的一面,她心懷坦蕩,卻從來都不向你道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