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時空預感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嘆氣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習慣,儘管他在她面前從不嘆氣,因為她本就神經衰弱。
「我若不是我,會不會有會改變故事的結局?」
也許會。
「大俠們好帥啊……」
你或許永遠也不會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吳雪拾起一根樹枝,學習大俠們的動作,開始揮舞。
「這樣是不是就跟他們很像?」
我不是大俠。也不會成為他們。
他沮喪地垂下頭,看著自己手裡的樹枝。
這不是斷定正邪的寶劍。我也不喜歡用劍。長大后才明白,原來這世界並非正白邪黑。黑白斑駁,正邪摻雜。
以自負來斷定善惡,以狹隘來代替博大,才恐怕是這個江湖的真諦。。
吳雪很氣悶,他用力地揮舞著手中的樹枝,纖細的樹枝捲起了風聲,在耳邊「嗚嗚」作響。
這時候,他手中的樹枝忽而從中折斷了,斷裂口極不平整,就像是抽在了某個物體上面。
可是他只能斬到空氣。
但是小小的他,忽然有種預感,讓他極度不安的預感。
吳雪上前兩步,看著身前的密集的灌木叢,伸手摸了摸。
可是依舊只有空洞的空氣。
「誰在那?夢兒,別藏了。」
灌木叢里什麼動靜都沒有,此刻風也停歇了。這片池塘好像被無形之物分割成了一個超出時間的獨特空間。樹葉和花草停止擺動,水面如鏡,所有的物體陷入了沉寂。
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存在。
一定會有的。
十歲的吳雪突然哭了起來。
無論是時間,還是生命,都不該如此沉寂。色彩被剝奪,像是塵封已久的壁畫,重見天日之時,卻忽然失去了鮮艷的色彩。
怎麼回事?
周圍的一切迅速消散,如若一縷塵煙,消失在了黑暗的深處。
小吳雪只是無助地哭泣著,不斷發出更咽的聲音。
「為什麼,生命會如此短暫?又為什麼會如此寂寥?它們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存在。事物的本來面貌是什麼?所有的物體都在運動,沒有什麼是永恆的。片面而虛無的情感,無法支撐這個不斷傾軋的物質大山。
在混亂與無序之中,有沒有一種永恆的定律,在主導著人們?有沒有什麼是真實而非憑藉真實依託的?
我會成為大俠嗎?大俠們好像都很瀟洒。怎樣才能擺脫那些冷淡而高傲的自暴自棄的思想與冷言冷語?還有那些所謂的建議?」
我會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嗎?小吳雪滿懷希冀地望向黑暗深處,一切物質的源頭,一切生命的起點,亦或是一切的終點。
此刻遙望過去,好像無論自己怎麼去做,得到的結果總是讓未來的自己失望。看吧,逃避和懦弱並生,虛偽與謊言交織,自己被泥潭淤染,卻還要樂此不疲,強撐著死寂的靈魂和麻痹的肉體苟行於世。
小吳雪抓起一團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揉成一團,丟了出去。
平靜的池塘再次掀起漣漪。
一隻神秘的蝴蝶,蝴蝶,美麗鮮艷的蝴蝶,微微翕動著翅膀,正在離他遠去。
它落在了一個人的肩頭。
吳雪看著那個孩童,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因為所有人對過去的自己,都很無語。
那隻蝴蝶輕輕地扇動著翅膀,彷彿是一隻萬花筒,絢爛璀璨,現實與夢境相互交織,無序時空相互雜糅。
吳雪鼻尖酸酸的,有種神秘的香味彌留在他身上,他的意識里,無論是任何一個時空都無法剝離。
吳雪四處張望著,卻沒有任何人到來。唯獨自己這個旁觀者,看著一個無助的孩童。或許從很久以前,時空的病症就寄生在了吳雪的心裡。
無法超脫,無法自拔,無法理解的錯亂時空。
小吳雪很想看看未來的自己,究竟成了什麼模樣,是當世無雙的大俠,還是一個落魄的走狗?
未來不可測,過去不可逆,時間法則毫不留情。
但是一切都可行。
吳雪看到了無數條路,和無數種結果,像是一條被切片的饃。而最令人遺憾的,他發現似乎沒有一條道路,是自己真正想要走的。
自己只是一個宇宙微點,時光的塵埃,無限空間里的餘波。
孩童吳雪,少年吳雪,似乎都陷入了黑暗的深淵裡,都開始自我懷疑。自己的存在,究竟在歷史當中處於什麼樣的角色,是微若纖塵,還是汪洋大海?
「真是麻煩……」
吳雪忽然回過頭,問道:「是誰在說話?」
「一天時間,你有一半時間在思考人生,另一半時間在懷疑人生。如果沒有我在,你究竟會成什麼樣啊?」
吳雪感覺虛無之中,多出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一團模糊的影子,逐漸浮現出人的形狀。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
「啊啊啊……」
那聲音顯得苦惱且抓狂。
「你個白痴!大笨蛋!榆木疙瘩!」
吳雪一愣,只感覺這語氣實在太過熟悉,熟悉得就像是熟悉自己的內心一般。
孩童吳雪忽然捂住了腦袋,看向了後面的人。
她是誰?
「你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
吳雪擦了擦眼淚,可還是被她敏銳地發現了。
「哭了?」
「沒有。」
耳邊傳來一陣輕柔的笑聲。
「你笑什麼?」吳雪咕噥道。
她一手掐腰,威風凜凜地說道:「你承認吧,你確實少不了我。」
小吳雪一愣,臉紅如血,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她哈哈大笑,說道:「現在看來,沒有我的雪容,只不過是一個摸不著頭腦的大笨蛋!」
「我就是笨蛋,是蠢貨,是白痴,是驢子,靠,你想怎樣?」
她靜靜看著他。
「多麼惡劣的孩子。」那人無奈地對吳雪說。
吳雪只感覺她說的對。這個小傢伙不光倔,還很倔。
「真是沒辦法。」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說道:「他的未來一定與混亂、困惑、尋找有著解不開關係。」
「連你也這麼想?」
吳雪點點頭,苦笑道:「我現在正在承擔他留給我的麻煩啊……」
那人嬌笑了起來。
吳雪詫異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是個大笨蛋。」
吳雪一時氣悶,說道:「我就是大笨蛋,蠢貨,白痴,倔驢子,又怎樣?」
那人說道:「很好,這很有你獨特的風格。畢竟,發現你竟然有這麼多優點的,可還是我啊。」
吳雪一怔,只感覺有一種時空交錯的朦朧、無序感。在這片詩意的空間裡面,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
那人揮了揮手,無盡的黑暗之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是蘭兒。
「她對你無比重要吧?」
猶豫片刻,吳雪點點頭。
「你會為她改變,隱忍,堅強,這一點已經證明了。」
接下來,又是一個人,是石業蘭。
「你尊敬他?」
吳雪說道:「尊敬。」
「像是徒弟對師父,兒子對父親,孩童對英雄,甚至是……女婿對岳父?」
吳雪只感覺腦袋懵懵的,好像有無數個蛀蟲在撕咬。
「他們呢?」
眼前不斷浮現出遊天星、張節陵還有翎歌、三花姑娘、玉先鳳、玉舞焉和宇文泰等等等等的身影。
「他們已經到來,或許是命運暗中的指引,或許是你自己的選擇……」
吳雪搖搖頭,捂著腦袋,它像是再被鋸子拉扯著,快要裂開。
「看吧,無論你去哪裡,都不會覺得孤單的。你只需等待,到那時,木已成林,水已成海,你只要勇敢地走過去。」
吳雪的鼻子發酸。他忽然發覺她實在是一個可惡的人。因為她總能敏銳地發覺他的內心的動蕩和秘密。
她湊到他耳邊,輕輕道:「去接受你自己,接受你選擇的命運……」
吳雪此刻就像是十歲的孩子,周圍的場景開始變得支離破碎,與他交融在一起,他們不知不覺間重合了,萬事萬物不知不覺回歸了本源。
「我永遠與你同在。這就是,你永遠可以信賴的……」
「永恆。」